梦醒时,五条莲睁眼,熹微的光洒进他瞳孔中。
天亮了。
年幼的他哪里懂得情爱,只将梦中的一切当作悲剧故事来看。
只是他是人。
即使认为那只是故事,依然会被触动。
他眨了眨眼,眼睫被濡湿一片。
就在这时,耳畔飘来淡淡的女声。
“咦?怎么哭了?”
奇怪的声音。
五条莲侧眸望去,女郎戴着火男面具,看不见五官。
一头灰发倒很标志性。
他想起来了恍若隔世的前些天,她跟着他回了家,像幽灵般,他去哪,她飘哪。
并非咒灵的存在。
除了他,没人看得见她,
他此前还好奇她到底是什么,一直不敢出声,怕吓跑她,就没人再像她这么鲜活了。
做了一夜的梦后,五条小莲隐隐有一个奇妙的猜测:
她是为他而来的神明。
想到这,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装看不见。
下一瞬,他的脸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了掐。
“出去玩嘛小莲?”
她叫他小莲?
不对,她怎么主动和他说话了。
五条莲讶异,眼睛睁得圆溜溜。
就在这时,和室门被人叩响。
“莲少爷,椿小姐,出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五条莲震惊了。
后边还有更让他震惊的。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能看见她了,还称呼她为“椿小姐”,说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太荒谬了。
不像神明,像鬼魅。
她是要挖他心肝,还是吸他精气啊?
还是说,他盯上他全家了?
趁着椿去拿茶果子吃,五条莲随机逮住一个侍从,从他口中拼凑出这只女鬼捏造的身份。
她叫椿,不冠“五条”姓。
这一点就很可疑了!怎会没人注意呢?
还有更可疑的,她们说,他和椿是感情非常好的姐弟。
椿不是咒术师,但五条家并不像御三家另外两个家族那样看重术式,因为五条莲喜欢这个姐姐的缘故,也不曾苛待椿。
可怕可怕。
年幼的五条小莲感觉自己被鬼缠上了。
更可怕的是,这只鬼的目标不要是他全家啊。
要吃人,就吃他吧!
“你要吃人,就吃我吧!别碰其他人!”
五条小莲气昂昂地找到女鬼椿,双手叉腰,包子脸紧绷。
他知道这只女鬼很强的,现在的他肯定打不过她。
梨花树下,女鬼似是一愣。
五条小莲着急,“我最好吃了,他们皮那么老肯定不好啃,你看我,皮肉都软呼呼的……”
“好可爱。”
“???”
五条小莲懵了。
然后他听到女鬼捧腹大笑,他气鼓鼓,“你笑什么!我真的很好吃的!”
下一刻,一双手将他抱起来,女鬼抱他很紧,他挣扎了下,又作罢。
“吃掉我就不准吃其他人了噢,我们要立束缚!”
“嗯嗯。”
“你别光嗯嗯啊,倒是给我立束缚!”
“啊,吃掉其他人就不准吃你了是吧?”
“对——不是!!!是吃了我就不能吃其他人了!”
“嗯嗯。”
“你立束缚啊!”
五条莲欲哭无泪。
摊上这只女鬼,他完蛋人生完蛋过吧。
梨花树落英纷纷,风卷着花瓣勾勒他们的身形,一晃二十年过去,梨花树再开。
这一次,五条莲早早在梨花树下等椿。
他早到了娶妻的年岁,一直拖到此刻,是他不确定椿的心意如何。
二十年间,他和椿朝夕相处,不再只停在这一方宅院,他们一同去了很多地方。
她教他凭自己意愿行事,天下之大,想去哪,由心之所向。
早在二十年前与椿相遇时,五条莲的心之所向便有了,只是他花了二十年时间来弄懂这一点。
椿,是为他而来的神明,他想她留下,她一定会留下。
只差有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视野里忽而出现一抹细影,椿来了。
她似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不待他说话,她率先开口:“小莲,我要走了。”
五条莲一怔,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次我们去哪玩?”
“不是我们,是我。”她顿了顿,“我是来斩缘的。”
“……斩缘?”
夜椿见面前白发青年脸上闪过茫然,她抬起的手迟疑一瞬,没有任何解释,她便挥刀斩断她和五条莲间单薄的红色缘线。
缘断。
短瞬间,五条莲关于夜椿的所有记忆如玻璃般破碎成无数碎片。
碎片在阳光折射下,闪烁五彩斑斓的光。
似是阳光下的星海。
是一场不可捉摸的错觉和幻影。
二十年时间,对神明来说弹指即过。
这期间,夜椿一面待在五条莲身边,一面在寻觅“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