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东西多吗?”屏幕里,她又问,“要不要我过来帮你?”
“不用,我待会儿会叫货拉拉。”
范茹画想了想:“也行,那你继续收拾吧,我不打扰你了。”
程拾醒应声,道:“时间也还早,我可以慢慢理。”
“昨天听你语气那么着急,今天就时间还早了?”范茹画开玩笑。
“是啊。”她耸肩,昨天合眼前捋了思路,所以这一觉睡得算是神清气爽,现在精神头和心情都挺好,“仔细思索了下,发现本就不该有什么值得着急的事。”
“心态真好。”范茹画轻轻夸了她一句,“行了,不聊了,拜拜。”
“拜拜。”
她的手指刚按下挂断键,耳边忽而传来细微的响动,先是啪嗒一声,紧接着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穿过客厅、房门,最后被她的耳朵捕捉。
通话结束后,手机页面重新回归白绿色的聊天界面,程拾醒的目光仍落在屏幕上,却莫名失了焦,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慢慢敛去。
最后,是吱呀一声。
令她无比熟悉的、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她终于转过身,视线沿着声音的轨迹,斜穿过房门、客厅,最后落在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踏进门的蒋冬至身上。
“好久不见。”他歪了下头,冲她微笑。
程拾醒顿了仅一秒,也扬起个笑。
或许也不算特别意外。
在他们目光相接的这一秒,视频中的你来我往延伸进现实,融进彼此共处的空间里。她说:“好久不见,哥哥。”
她目送着他换了鞋,走进来,神情自然地扫过她床上堆叠的物品,问:“提前搬家了?”
“是啊,反正今天也正好空着。”
“那我回来的时间得倒是正好,还能帮上点忙。”他抱胸倚在门框上,语气轻松,“晚上打算邀请我去家里开乔迁宴吗?”
提起乔迁宴,她在心底冷笑一声,道:“我不打算开。”
“这不是你的搬家习惯吗?”
“我想你应该也没空。”她面不改色地刺了他一句。
“有空,我今天挺闲的。”蒋冬至说,“闲到正好可以送你过去,再帮你做顿乔迁餐。”
人就是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同住一屋檐下多年,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
程拾醒撇开眼,又叠了件衣服:“以后你退休了,可以去做家政。”
“可惜免费的家政,某人并不想要。”蒋冬至调侃。
她没看他,眼皮子垂着,手上动作未停:“我不喜欢免费的东西,容易失控。”
失控……
他在唇中无声咀嚼过这两个字,莞尔。
“这个世界上容易失控的东西多了去了。”他意有所指,偏生风轻云淡,嗓音就像划过她耳膜的一朵羽毛,“比如喜欢。”
“谁说不能控制?”这下换程拾醒似笑非笑。
他站直了些身子,似乎起了好奇心,作洗耳恭听状:“哦?”
程拾醒转过身,面朝着他,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爬进她眼底,将浅棕色的瞳孔照得似琉璃般漂亮,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正写满了富有兴趣的抵抗。
从影院开始到现在,这份只觉荒唐的抗拒被剥茧抽丝,最后在她眼里演变成近乎单纯的、棋逢对手的输赢关系。
可她自己并未察觉。
“只要忍住三个月不联系也不去想,再浓厚的喜欢也会归于平淡,时间是淡忘一切的良剂。”
“你对任何人都这样?”蒋冬至盯着她。
“我只是希望个别人能做到。”
他点了点头。
这是在叫他放手了。
不管怎么听都是令他难过的回答。
她就该出一本书,名字叫作《令他伤心的一百种方式》。
“我平时会多联系联系你的。”蒋冬至飞快地吐出这样一句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唇角的弧度降下,收了手臂旋身往外走,“收拾完了叫我,我送你过去。”
这下换程拾醒蒙了。
就像看球赛正看到最激动人心之处,电视机突然黑屏了,心脏骤然空出一块,卡在那里,上不得下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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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蒋冬至的车,倒也是省下了一笔叫货拉拉的钱。
……不行,她一定得买辆自己的车。
程拾醒收拾完东西,两个大行李箱,两个大包,还有一个超大号真空袋实在塞不进去了,只得这么硬邦邦地抱在怀里提出去。
推着行李箱从房间到玄关处,那么一通整理,身上难免出了点汗,程拾醒直起腰,刚要从旁抽张餐巾纸,目光却蓦地扫见沙发上的蒋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