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被闩住,她只轻轻一推,便打了开来。
一股子浓烈药味侵入她的鼻腔,让她有些不适的皱着眉头。
屋内极暗,没有烛光,窗户上也挂着厚重的帘子,一丝光亮都照不进来。
外头明明那般炎热,可这屋里却带着森森的阴凉。
像极了垂死之人已经疲乏了挣扎,静候死神一般。
甜钰呆立了片刻,很快,她将窄袖利索地拉了上来,露出白皙细嫩的小臂。
她一把将窗前的厚帘掀开,然后将窗户开了一些缝隙,让内外的空气流通起来。
“你...是何人?”
床榻之上,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没有惊疑或是害怕,古井无波,尤若一潭死水。
甜钰挂起一丝甜甜笑意,转过身,眉眼乖顺,朝着榻上之人福了福身,大方道:“奴婢甜钰,过来伺候三爷喝药。”
说罢,也不等萧若泽开口,她便直接上前,作势要扶他起身。
阳光洒进来,照亮了屋子陈设,也让萧若泽看清了眼前情况。
一身绿衣的小丫鬟,带着乖顺神色,又带着无尽朝气。
倾国倾城都不够形容她的姿色,迎着光,她浅灰的眸子带着令人沉醉的魅力,让他早已死水无波的心,重重一跳。
可正因如此,内心的黑暗反而显得更是浓稠,叫嚣着逃离。
白嫩手腕搭在他肩膀的那刻,他几乎条件反射的将人推了出去。
甜钰一时不察,竟被推得摔倒在地。
“你...你没事吧?”萧若泽立刻想要过来查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用了这般大的力。
双腿触及地面,毫无所感,萧若泽的神色一瞬暗淡了下来,低垂着头,淡淡道:“没事便出去吧,莫打扰我了。”
甜钰站起身,这才看到屋中一角的轮椅。
原来是身体残缺,怪不得那个丫鬟会说出那种话。
也怪不得...他妻子敢堂而皇之带着健壮仆从出门了...
她神色几变,立刻在他腿前跪伏着,挤出眼泪,委屈哽咽地抬头看着他道:“是甜儿哪里做的不好么?”
“甜儿刚进府不久,若是冒犯了三爷,还请三爷责罚...可三爷能不能不要赶走甜儿,甜儿一定乖乖的,什么都听三爷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的神色那般单纯委屈,可说出的话,却止不住让他浮想联翩。
她泫然欲滴的模样如此生动,如此惹人怜爱,细嫩白净的双手轻轻抚在他的双腿上,明明是该没有知觉的地方,却突然尤若火烧一般发烫。
她身上的味道也香极,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像是清幽山泉中一道赤果身影,黑夜之中,惹人浮想联翩。
那处寂静之地,竟连带着有了知觉,他只觉背脊骨一阵酥麻之感,他下一瞬握住了甜钰放在他腿上的手。
甜钰似乎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后者立刻意识到什么般,赶紧松开了手。
可要赶人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迷茫,那股细腻触感还停留在他的手中。
甜钰倒是趁他愣神之际好生打量了一番。
清瘦而儒雅,虽然在这般境地,他也打理好了自己,并未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身上甚至还有淡淡皂角的香味。
说实话,她一直以为萧府的男人都是像萧然那般的硬朗好战,却未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人。
若不是他身有残疾,想来,也能是一号叫得上名的人物罢。
“你起来吧,把药端给我。”萧若泽有些不敢看她,盯着床榻边缘,缓缓道。
甜钰赶紧点头,转身去桌上拿汤药。
可汤药早就凉了。
还不待甜钰说话,萧若泽直接道:“无妨,你拿过便是。”
甜钰还是听话地将汤药端给了他。
接过碗盏,萧若泽看着她那双白净的手,想问她为何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做工的丫鬟,为何进了府里,可这些话堵在嘴边,他又重新咽了回去,连同已经凉透苦涩的汤药。
见药水见底,甜钰似是松了口气般:“三爷真了不起。”
萧若泽几乎苦笑,他喝个药,竟还需要个小丫头的夸赞了。
“你目的达成了,现在可以出去了么?”萧若泽静静看着她。
“是甜儿长得太丑,三爷才一直让甜儿走么?可外面的人,都夸甜儿好看呢。”
她这副模样,带着些少女娇羞,萧若泽只觉得那些已经死去的东西似乎在慢慢复苏,他忍不住不去看她这般栩栩如生的模样。
她笑着,声音轻轻:“既喝完了药,甜儿带三爷去外面逛逛吧。”
“我见院子里绿荫蔽日的,肯定没那么热了。”
甜钰也不等他反应,径直将木质轮椅推了过来。
她神色上没有半分的嫌弃,看着他,就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