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侍卫举着灯笼,皇帝却嫌他还是太远,直接从他手中接了过来,举着灯笼仔细看了看右臀靠近髋骨的那块痕迹。
不是眼花,不是血痕,不是脏污,而是青色的,天然的胎记,一块有些似蝴蝶形状的印记。
他心下大震,脸色一瞬有些恍惚苍白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
何故自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可皇帝很快恢复了神色,细细叮嘱太医们好生照顾着,尽快送回府里养伤。
“你好生养着,朕...之后去府上看你。”
然后,他招呼过何故,很快离了天牢。
待皇帝走后,太医们这才松了口气,仔细查看着萧然状态,可后者似乎已经陷入梦魇,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名字。
领头的太医思索了片刻,道:“这里环境太差,又是宫内,行事不便,先收拾一番,送回府上再说。”
*
甜钰和小晴儿被安排在了一处宅子里,这宅子就是之前甜钰还未进萧府之前待的第二处宅子。
一晃,时间竟是过得这般快。
小晴儿对什么都很好奇,可毕竟是小孩,整日被困在宅子里,精神都有些焉了。
“娘亲,爹怎么一直不在呀?江叔叔不是说回来就是见爹爹的么?”
甜钰心口一跳,小晴儿说的那般自然,接受的也那般自然,甚至带着期待,她想过无数同她解释的说法,可现在这种情况倒是她没有想到过的。
可现在具体是怎样的境况她也不知,只知道江晓每日都早出晚归的,脸色愈发不好,但去问他却又什么都不说。
她出不了宅子,外头有什么传闻她也听不到,只得按耐着忧心,等着结果,心中那根弦越绷越紧。
可这天,她见到了萧然,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萧然。
人已经瘦的脱了像,若不是江晓和赵忠守着喊他将军,甜钰都差点不敢认他。他是半昏迷的状态,被宫中侍卫半扶半抬着回来,整个人被一股腥臭的气味所笼罩,那些曾经的风华似乎全然消失,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残破□□。
“将军听说您回来了,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上这儿...夫人,求您了,不要再说些伤人的话,将军他真的受不住的...”
江晓那般板正的人,此刻竟红了眸眼,带着私心的情绪,求着甜钰。
看着被抬进卧房的人,甜钰只觉得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彻底崩开,她忍着鼻尖酸楚,跟着众人身后进了卧房。
身边的人都手忙脚乱的准备着东西,太医准备着刀子器具,商量着怎么切除烂肉。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只让甜钰觉得心口直跳,脑中也突突发疼,那股子血腥味似乎更加浓郁了,重合了当年母亲的模样,她冲上前,跪倒在地,看着神志不清却依旧朝着她这边看着的萧然,喃喃道:“为何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甜钰扑跪在地,小小的一团,脸色苍白,显得柔弱至极,但脸上的关心担忧不似作假,赵忠叹了口气:“将军在蜀地酒馆同大皇子生了口角,大皇子说了些关于夫人不大中听的话,将军...将军气不过动了手...大皇子被打的不轻,这番结果都算好得了,只打了五十大板,其他未做责怪了...”
五十大板?岂止是皮肉破烂,伤筋动骨也不再话下...
厉无忧?
甜钰抬头看着神色凝重的赵忠,脑中将那些碎片连接上,大致猜到了可能的情况。
萧然必定是知道了厉无忧此前帮着自己的事,而且他肯定还误以为孩子不是他自己的...
若真是因此而导致这场本可避免的闹剧,那她真是难辞其咎!
都怪她,若她将事情说清楚,他哪里又会这般冲动,受这般的罪?
“夫人,我等需要替将军刮去腐肉,场面有些不雅,烦请夫人移步吧。”
一位太医说道,其他几人正用烈火烤炙着刀具。
甜钰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心绪震动,她有些呆滞在原地,充斥鼻腔的各种气味,让她一时也忘了起身。
“钰儿...”
甜钰猛地收回视线,看向萧然,他趴着,侧着头,明明人都烧的不清醒了,可还是艰难着伸手,想要碰她。
“别离开...”
“离开我...”
沙哑着声音,像是被抛弃在荒野的小兽,孤寂而悲悯,就像当年的自己...
甜钰一把握上他的手,摇了摇头,带着哭腔:“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陪着你,我哪儿也不去。”
“请各位尽快处理伤口,不用管我,我就在这儿,我不会妨碍什么的。”
甜钰紧紧握着他的手,后者强撑着精神,回握着她,视线早已因服了药丸涣散,但就是不松手,看着她。
“将军快些放松睡去,不然这剔肉疼痛怕是难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