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随行定国侯的侍从费力地拖拽那头死去的白虎入场,在场的人纷纷惊愕,明裳见不得血腥,忙闭了闭眼,她这才知道,那日宫人送到绾阁的狐狸兔子当真算不得什么。在场的女眷也心生惧怕,以帕抵唇,吓得花容失色。
李怀修朗笑赞道:“定国侯果真悍勇!”
定国侯满腮花白胡须,憨笑,“臣可为皇上再效忠四十年!”
李怀修龙心大悦,特擢定国侯为一等公爵,后世皆可享此优容。
得知皇上对定国侯做此厚重褒奖,在坐的年轻世族纷纷跃跃欲试。
不过这白额虎罕见难寻,更别提狩猎提回营中。其余人多是些山鸡野鹰,再出彩些就是黑熊狐狸。
但凡有所得,李怀修都做了嘉奖。眼看着后面的猎物越是寻常,案后,齐王轻嘲的一笑,“皇上,我大魏朝臣皆有所得,不知皇上狩到何物?”
“是山鸡,还是兔子?”
山鸡兔子皆在猎物中的最下等。
筝声戛然而止,在坐的一众人等面露惊愕,一时安静如鸡。
齐王是疯了吗!敢这么大胆。
皇后微抿唇,指尖拨弄着手腕的玉镯,没有说话。
便在这时,又听那齐王不知死活地开口,“臣听闻皇上只狩猎到山鸡野兔一类,皇上射御怕不敌微臣了吧!”
明裳拧眉,朝那齐王看去一眼,齐王隐忍多年,今日不请自来,倒底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让他露出了真正面目。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的回应。
李怀修靠到椅背上,指骨点了点桌案,漫不经心地望去齐王一眼。
只这一眼,齐王袖中的双手暗暗收紧,早知这个侄子不可小觑,当年他就不该轻视,先把人处理干净。如今铁器、盐税、土地皆已被查,即便他不出手,也要被这个皇帝杀头处置。
不过须臾,围场内忽然步入一列甲兵,在场人面露愰色,那列甲兵直奔齐王而去。
齐王没想皇上居然不顾及皇室宗亲,当场发作,他面色变了又变,“皇上这是何意!”
“臣是皇上的皇叔,不过玩笑之言,难不成皇上还要因臣几句冒犯,而将臣处死?”
李怀修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轻轻勾唇,“皇叔误会了。”
他抬了抬手,围着齐王的羽林卫收了长剑,列入席位之后。
李怀修口吻随意,“朕与群臣东山狩猎,感念先祖恩德,又何以猎物相较。”
围场内仍旧无声。
齐王方才起了身,谢罪,“臣言语冒犯,请皇上恕罪。”
李怀修轻飘飘睇他一眼,道了句“无妨。”
今日的席面让所去的众人胆战心惊,快散场时气氛不如最初轻松,人人都为齐王的大胆言论捏了把汗,谁不知道皇上当年镇守边疆之时,一力敌三军,悍戾骁勇,只是皇上御级后,鲜少于众人前射御,但传闻怎会有假。
散了席面,明裳回到绾阁,对今日之事不解,她对那位的了解,不会这般纵容齐王,而更让她好奇地是,齐王蛰伏多年,居然在今日贸然失了分寸。若非齐王有万全的把握,就是被逼迫得走投无路。
明裳心口砰跳,确信后一种念头,齐王现在是被逼到悬崖的野兽,在垂死挣扎。
……
那日之后,齐王如常去山中狩猎,没了动静。
明裳没再去马场,待在寝殿内,琢磨绣安儿的小衣。她绣活儿实在拿不出手,内务府虽有绣坊,绣娘的手艺也要比她精湛,但她闲下来得空,就想给两个孩子做些小衣裳。
自处置了乔答应和韩宝林后,就没人敢再轻易到绾阁,安安分分地守在各自宫所里。即便不得皇上看中,也比让皇上厌恶要好。
明裳绣得累了,揉揉眼睛,随手把绣布放到婆罗里,吩咐宫人拿下去,待她睡醒了接着做。
树林阴翳,隐有鸟鸣。
李怀修从马场回来,踏进内殿,宫人守在外面,见到皇上进来,正要回寝殿唤醒娘娘,李怀修示意不必,布置那些东西费了些时候,他疲倦地压了压眉心,张开双臂由宫人服侍除了外袍走进寝殿。
床榻里的人不知睡了多久,双颊酡红生绯。
李怀修眼皮子掀了掀,他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这女子倒是好睡。
天光悄然黯淡,明裳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正要唤月香进来,伸开手,似是触到了什么。
寝殿掌着两盏明烛,明裳看清了坐在床榻边的男人,这几日皇上一直歇在议政殿,刚坐起身,就被男人伸过的手臂圈入怀中。
她柔软的小手抵在李怀修胸前,喃声,“皇上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