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面面俱到,不用十全十美,不用让自己这么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千夏,剩下的,就交给我和零吧。”
即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诸伏景光的眸子依旧清亮得宛若一泓竹泉,倒映着花野井千夏的身影。好似霜雪酿成的烈酒,初品清冽又柔和,余韵却辛辣无比,像是要烧入骨子里,镌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花野井千夏差点就要答应下来了。
好在她意志力强悍,理智及时回归。
如果仅仅是和黑衣组织的那点破事儿就好了,她所直面的,她想要探寻的,这个世界上,除了统子外,恐怕没人会明白。
她没有时间懈怠,她必须一直向前走。
再次摇了摇头,花野井千夏的神情淡淡的,宛如一个局外人在讲完全与她无关的故事。
“既然我置身于这般危险的境地之中,那一切就都与我有关。”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语气略显生硬,花野井千夏微微一顿,倏地扬起笑脸,语气也稍稍轻快了些。
“再说了,今天见识了这么多大场面,还差点被职场潜规则,受到巨大心理刺激可不能马上睡觉啊,很容易会演变成创伤性记忆的……”
未说完的话语在一个拥抱中戛然而止,清爽又干净的木质香味在一瞬间淹没了花野井千夏的感官,她傻愣愣地呆在诸伏景光的怀抱里,没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当前这个样子。
夜色正浓,万籁俱静。
正当花野井千夏斟酌着该怎么开口缓解一下这莫名伤感的氛围之际,诸伏景光自责的声音,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闻言,花野井千夏愣住了。
就像她把自己的疲惫掩饰得很好一样,诸伏景光也把他的担忧深深藏了起来。一个人究竟要温柔到什么程度,才会连关心他人时,都担忧自己的关心会带来负担?
傻瓜,彻头彻尾的傻瓜。
轻轻闭上眼,花野井千夏短暂地眷恋了一下这剎那的温暖,随后笑着戳了戳面前人的腰,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忽然这么煽情干嘛,倒霉事遇多了,我早就习惯了。放心吧,我能够自我调节好哒。”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仍静静抱着她。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另一个站在床边,以花野井千夏的视角,她只能看见对方的衣摆,在半空中小幅度地微晃。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才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嗯,但我心疼你。”
人类幼崽在学习走路时,经常会摔倒且磕磕碰碰,饲养员若站在一旁不管,幼崽就会自己站起来,继续走在人生这条艰难且荆棘密布的道路上。可若饲养员过来亲亲抱抱,柔声安慰,幼崽便会瞬间大哭起来。
这不是装模作样,更不是矫情,这是正常人类的可爱反应机制。
花野井千夏现在就是这般。
没有再拒绝诸伏景光的拥抱,她沉默地抿紧嘴唇,垂落在身侧的手一寸寸向上移动,最终拽住了身前人的衣角。
房间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光影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虽说困到了极点,可花野井千夏到底还是没去睡觉,只浅浅打了个盹,勉强回复些精力。
在厕所里洗了把脸,当她出来的时候,只看见诸伏景光站在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前,似乎正向远方眺望着些什么。
随手往嘴里塞了一根巧克力棒补充能量,花野井千夏凑上前,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
凌晨的大海黑得令人心生畏惧,举目四望,只有一片好似没有边际的黑暗,恍惚间像是能够吸走所有光线,任凭人被孤独和虚无淹没。
可就在这样化不开的浓墨之中,一盏灯,出现了。
“终于来了啊。”
美滋滋啃完一根巧克力棒,花野井千夏擦了擦手,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来的不是海盗,而是她的外卖。
商业邮轮不允许配备武器装备,涅瑞伊得斯号上的武器就只有厨房里的那些锅碗瓢盆和唯一能勉强派上用场的高压水枪。船长那儿或许有把枪,可仅仅只有一把,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好在这艘船是从东京出发,船上人才济济,除了警方和黑衣组织外,花野井千夏相信,一定还潜藏着许多犯罪预备役,统统拉去打海盗!
“有一点我其实不太明白。”
远方的那点光亮越来越清晰,花野井千夏看向身边站着的诸伏景光,目露好奇。
“加上工作人员,涅瑞伊得斯号足足有上千人,那群海盗想要通过绑架人质来勒索赎金,可这么多人,他们养得起吗?”
上千人一天的口粮,做饭的海盗锅铲都要抡冒烟咯,就算能够搜刮走船上的所有食物,那也不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