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疯子、贱人,都是混账,都是死东西。
只有她鲜活。
只有她值得活。
宫廷里。
幽觉的病重了几分。
许是昨夜风寒,他命人开了窗。
青蘅送的那枝梅已渐渐枯败、泛黄、干涸。
插在窗台边的花瓶里,幽觉想让梅透透风。
从树上折断就已经死了。
他在期待什么。
吹了一夜的风,也只是叫残枯的花掉落,徒留空枝罢了。
饮完药,幽觉尝糖葫芦。
他不该喜欢的。
也确实不习惯。
他阿弟的妻也像这糖葫芦,甜过头了。
她为何不能做他身边的一个小孩,做胡说的妹妹。
要跑到阿弟的家里去,展现自己有多甜美。
幽觉的牙酸涩,他咬破了一颗酸的,勾动了苦意,一腔的甜杂乱不堪了。
幽觉阖上眼。
散了口气,乏力。
王府里,侍女送来餐食,青蘅照样砸了。
一片狼藉,侍女胆战心惊跪了下来。
青蘅见她低眉顺眼模样,问她:“怕我?”
侍女急切道:“王妃不用餐食,王爷知道了,是奴婢们的过错。”
青蘅轻笑,是怕王爷呀。
也是,她不过攀附着这大雍瑾王的女子,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她要跟他闹么,跟他纠缠不休、爱恨情仇,今天她打他一巴掌,明天他折辱她一顿,日日夜夜翻来覆去困在这里。
她的青春年华就献给这档子事?
侍女们收拾了狼藉,退了出去。
青蘅翻找出昨夜瑾王上的药,她轻笑了下,颇觉得滑稽。
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时,青蘅的心静了。
她轻柔地对待自己的身体,爱护每一处,她取了药,温柔地抹上指尖。
沿着溪流而上,也痛也欢愉,青蘅喘着气,出了神。
爱恨情仇起波澜,贪嗔痴恨求不得。困顿、困顿。
又是何必。
在外的王爷知她不吃东西,赶了回来。
王爷本以为会看见一脸怒容的青蘅。
但榻上躺着的却是个微微笑着的妖精。
她面上没有哀怨怒恨,只是轻笑着,仿佛不知何处来的荒唐事,落到她耳里,堪堪值得她一笑。
瑾王走了过去,跪坐下来。
青蘅捧起他的脸,问疼么。
瑾王不答。
青蘅笑:“我们扯平了,夫君。”
她不需要跟他谈情,她给他欢愉,他给她地位。
公平交易。
瑾王却不愿:“所以,相安无事?”
青蘅亲昵亵玩地抚过他的唇:“真是会闹腾的王爷。”
“给我上药。”她在他耳边轻喘,“我的手指,还是太短了。”
瑾王藏着怒意,面上冷淡。
可青蘅轻柔地哄他:“我愿做你的妓女,王爷。”
“你一个人的。”青蘅抚着他眉眼,“只有你。”
瑾王落下泪来。
他不需要妓女。
他要的,青蘅不会给。
今年的大雍,格外的严寒,一些地方冻死了不少的人,活不下去的成了流民四处劫掠,盗匪横行。
剿匪的兵跟匪贼也大差不差,如蝗虫过境吃拿卡要,越来越多的流民里渐渐有了领头的,叛乱爆发。
当地的官员意识到事情闹大了,急急围剿,却连连失利。
叛军的势力逐渐壮大,惊动京都。
将军领兵南下,军粮供给,留给赈灾的则更少。
饿死者众,不少地方发生动乱。大雍乱象四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层层的盘剥组成大雍朝,最底下的连命都快没了,只能杀出条生路来。
青蘅从弃婴堂出来,望见这漫天的雪。
如此美丽。
却要用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去换。
婴儿的哭声言犹在耳,青蘅垂下眸,上了马车。
晚餐时,她突然对他说:“我们都是罪人。”
她说这话时是笑着的。
“好多人冻死在街头,而我们大鱼大肉,”她挥了下手,侍从都退了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窗,“王爷,是我们吃掉了他们的血肉吗。”
她走到他怀里,张着腿,问他,吻他。
王爷着迷地沉浸。
她倏然不高兴,不要吻他了。
瑾王搂着她,呼吸炽热:“总有些人会死,即使我不希望。一个王爷的命,是用金钱权势堆起来的。没有的人,就掉到泥地里,出不来了。”
“他们窒息了。”青蘅总结说,“他们的尸体堆起的楼阁,我们悠闲走过。”
瑾王寡淡道:“总有人站塔尖,总有人死塔底。千百年都如此,以后也不会改。”
青蘅笑:“我不怜悯任何人,我只可怜你,若是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