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说:“你压疼我了,把我抱起来。”
三少爷如蒙大赦,痴痴地笑了好几声,眼泪仍掉着。
他抱起她,抬起她手腕,轻轻地吮吸,直吸得泛白血没了才让丫鬟叫大夫来。
消灭伤害的证据,或是偷偷地沉溺。
他满面的泪也脏到了青蘅的手腕。
细细密密的微疼,青蘅懒得瞧,望向窗外的夜,她几乎快想不起爹娘的模样了。
十岁那年的泪如雨,浇得她越发盛艳,而脚下的土地也越发逼仄。
任这院子如何奢侈,五年来也看惯了。
大少那年说若是三少提前欺负了她,便要为她做主。
咬得她疼,怎么不算欺负呢。
大少爷考科举是要往外考的。
往外啊。
外面。
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丫鬟门外喊大夫来了,又一个丫鬟将厚重的床帏放下,挡住了青蘅往外看的视线,她才垂下眸来,任由三少爷捧着她手腕伸出帘幕。
活像个见不得光的尸体。
可她还没腐烂呢。
大夫细细地看了,啰嗦地嘱咐了一番,三少爷得到不会留疤的答案,提着的心才搁了下来。
又一晃过不满。
只一瞬间,若是真留了疤,岂不是永远留下他的痕迹。
就跟庄园上奴隶的刺字般。
但一刹过后,三少爷又满意于青蘅的完美来。
他的好阿蘅,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他的妻,他浇灌的娇花,可不能因他有了损伤。
三少爷不肯大夫上药,非要他自己来,悠悠地细细地专注地涂好,像是给神像塑金身。
虔诚劲儿里又漫不经心几分放荡。
一个假信徒。
第3章 灵活的孝道
这一年赵家夫人的祭日,青蘅哄三少爷说要同行祭拜。
“你既认定我为妻,我也该去拜拜夫人。”
三少爷拿了被子裹住青蘅,说她淘气:“都病了还想着出去,我娘啊不怕寂寞,有我去陪陪她,她当心满意足。”
三少爷的孝道当真灵活。
这几日越发寒了,风大,青蘅轻微着了风寒,连绵着似乎好了似乎又没好透。
青蘅抬起手,腕上的伤早已痊愈,轻抚上三少爷的脸庞:“不过是从赵家这头走到那头,少爷慌什么。”
说话无力,脸色也比之前苍白。
三少爷难得起了点怜意:“就这么想祭拜我的娘,还是想出去见些新鲜玩意儿。”
青蘅不答他,只是瞧着他。
三少爷一下子泄了气。
他最怕青蘅不说话,不回答,要做个泥塑青蘅,不肯当活人理理他。
他找来长长的幕篱给青蘅戴上,一边戴一边忧恼:“青蘅越发惹人眼了,叫人瞧去,我得打死好多人。”
“为我爹娘积积福,”三少爷貌似讨好地笑,眉眼又娇又狠,“生我一个可要了他们命。”
“再打死一堆,地府里都找他们去,还得劳累爹娘又打一番,魂飞魄散才消停。”戴好幕篱,三少爷退后欣赏了一番,“朦胧的——”
又忽地钻进幕篱去,在透纱罗里瞧着青蘅笑,心痒痒想吻。
不过片刻,竟迷了心神乱了秩序什么也不顾吻下去。
青蘅一躲,没吻着眉心,却吻到她长长的眼睫。
她听到三少爷变得粗壮的炙热的呼吸,又听到他说:“我的。”隔了层纱要飞走,他一把抓住,飞不掉。
许是风寒未愈,她竟懒得浮现情绪,心里如冷水沉沉,既无训意也无褒贬,只觉得湿乎乎的。
好半晌才觉出些可笑来。
但到底要笑什么,青蘅却懒得想了。
三少爷一把将她抱到轿子里去,她想要自个儿走走,三少爷只是搂着她让人起轿。
“都是伺候我们的玩意儿,青蘅难道怕累着他们。”三少爷总是故意曲解青蘅想要的。
自由变成了慈悲。
都是青蘅没有的东西。
青蘅轻轻地浮现出笑意来,惹得三少爷的眼神一动不动,跟耐心捕猎的野兽般。
带着猴急又耐下心,蠢蠢欲动。
那抹笑意静幽幽地融化,暖了暖青蘅苍白的脸。
“少爷,我忽然想起夫人是生你去世的,我害怕。”她故意地扎他,即使知道他没心,可祭日毕竟不同。
总要信几分的。
青蘅抚上自己小腹:“若我也这样死了,多可惜。”
三少爷一下子急了,却不是急母亲的死,急亡母的忧愁。
“不生。”若青蘅不在,只是微微想到这可能,三少爷就如刀绞整个人惧得微颤。
他搂住青蘅,力道极重:“传宗接代这东西,让大哥二哥去。我只要你一个,谁跟我抢,哪怕是地府的,我也要撕下他们的肉来。”
“更何况一个儿子,”他蓦地笑起,“胎死腹中太迟,我们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