骓松开手,青蘅倒在他怀里。
微微地、轻轻地,渐渐开怀地笑了起来。
她说:“好。”
大少爷赵元桢被老太爷的人迫着离开汤城。
他们看守着他,保护着他,一定要他离开此地。
在汤城与京城之间,大少爷被迫前往京城,而另一批从京城赶赴汤城的人马,估摸着一两日光景就到了。
卢良也未想到,王爷竟要亲自审理此案。
瑾王扶起行礼的卢良:“既与卢良相关,本王来,可保万无一失。”
他带着军队,任赵家是汤城的土皇帝亦或地头蛇,军队所到之处,一概绞杀。
卢良心中微沉,王爷竟知道了。
此次侯爵府与王爷之事,他虽是为王爷尽忠,可也藏了自己的私心。
瑾王笑着摇摇头:“卢良切莫多想。”
紧接着又叹了口气:“这样的苦衷,本王竟到如今才知晓,叫卢良生生苦等了这些年。赵家在汤城为非作歹、草芥人命,连朝廷的官员也有死在他们手里的。”
想起曾翻过的赵家罪证,不免心道:赵家田连阡陌,金满箱囊,钱财开道掳得权势,愈发荒唐;而汤城的平民早作夜勤,黧身枯面,卖儿鬻女……到最后也还是枯死下场。
瑾王陷入感伤:“如今大雍上上下下盗贼蜂起,民不聊生。而如侯爵府诸人,不思齐家治国,反倒收受贿赂,助纣为虐,更做出强抢民女、强放贷债等诸多恶事,逼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先铲除赵家,再收拾侯爵府,只希望能还天下一点清明。
走的路不同,大少爷一行人与瑾王未能撞上,分赴两端。
第13章 搭台唱戏
这日夜间下了雨,天色雾黑里多了几分潮润润的凄冷。
如乌蛇穿行而过。
赵元白趁换药从地牢里逃了出来,回院子里却并未见到青蘅。
只见丫鬟倏地跪下来,哭泣,问她青蘅在哪,她却不敢答。
屋外忽地电闪雷鸣,赵元白心神恍惚,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丫鬟呜咽、难堪、羞窘、恐惧,最后只吐出马奴两字。
赵元白转身往马厩跑去。
伤势未愈,他奔跑的姿势有些滑稽,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到马厩逮着人就问,青蘅在哪,在哪,神情狠厉中又绽出丝裂缝,仿佛有什么要从那张脸皮上爬出来。
马奴颤颤巍巍指了方向。
赵元白扔下他就奔去,马奴瘫软在了地上。
眼前只有这小小的、残破的屋子,他突然不敢进去。
浑身湿透,伤口又开始疼,儿时烧毁的蚂蚁窝来报复他了,沿着他伤口钻了进去。
天际闪过一道惨白的电光,照亮刹那废旧的屋门,赵元白擦伤未愈的手按上门去,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角落里摆着一张窄小的床,破破旧旧的小床上躺着他要找的人。
可是、可是又不像人了。
安安静静、毫无血色地躺在那里,明明是躺在床上,为什么要有一副棺材里的模样。
赵元白一步步上前去,要问个明白。
床上的人被惊动,惊惧地睁开眼。
赵元白心如刀剐,步步上前抱住她:“青蘅,我来了,我回来了。”
可青蘅推他,浑身颤抖着要缩进被窝里去。
赵元白不肯,青蘅竟发了疯一样挣扎。
衣衫掉了些,他看见她颈上红痕,看见斑驳痕迹。
他问谁打她了,谁敢打她。
眼泪已经落下,他还在骗自己,只是被打了。
青蘅突然发狠咬他,咬得渗出血来,腥浓咸臭——她抬眸,仇恨地盯着他。
赵元白眼泪一直掉,却仍看清青蘅仇恨的眼。
他唇瓣冷颤,好半晌说不出任何话来。
直到他捂住那双眼,才哽咽问她发生了什么。
青蘅松开嘴,唇上口腔满是血腥。
她蓦然笑起来。
她笑着拉过他的手,抚自己的身躯。
抚过山峦、平谷、低洼,一向渴望的赵云白却畏惧了,挣脱了青蘅。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厥过去,整个人跪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敢看青蘅,抓住胸前衣衫似已无法承受。
心痛啊?
青蘅冷冷地打量他。
她笑了下,在这场闹剧里有一瞬的出神。
可这戏还得唱下去。
她捧起他的脸:“哭什么。”
“少爷,外面的雨在替你我哭,你就不要掉泪了。”
她笑:“乖,笑啊,你该祝贺我。”
“既然太爷纳了我,少爷,你是不是——”说到这里她似看到这世上最好笑的事,凄厉古怪地笑了两声,“啊,原来少爷该叫我祖母啊。”
太好玩了。
赵元白连哭都忘了,整个人冷颤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