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三拜之礼后将香插进香炉,林真俯身回了一礼。
男人又在他对面的垫子上跪下,拿了金银添进火盆里。
林真愣了愣,“您用不着这样……”
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已的。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姑婆小声问他:“小真,这谁啊?”
林真摇摇头,只道:“外面那几个麻烦您招待下。”
跪了有十分钟,林真不得不开口:“吃晚饭了吗?”
男人总算又看他一眼,“没有。”
“我去给你弄点。”
男人视线投过来,看着林真扶着腿颤巍巍起身离开,白麻孝衣裹着的身形瘦得骨头都突出来了。
猛地手指一阵灼痛,许彧川缩回手,看着火舌瞬间吞噬掉金黄纸钱。
入夜后,帮忙的人陆续离开,灵堂还需要有人守着,姑婆也已70高龄,林真让她回去休息了。
男人从外面回来,再次在他对面跪下。
“你也去休息吧。”这是男人今天对他说的第三句整话。
林真手指紧了紧,抬头目光冷淡,“许先生,这不合规矩。”
“感谢您来给我奶奶上香,今晚您将就下在屋里去休息一晚,明天就离开吧。”
男人目光沉了沉,叹了口气,“林真,等送了奶奶再说。”
他们又待了一会儿,许彧川开口:“你先去休息。”
林真没动,“您该去休息,辛苦你……”
“林真……”许彧川打断他,语气无奈,“别跟我犟。”
眼里的酸涩瞬间蔓延进了心里,林真眨了眨眼,“不是,这样麻烦你不合适。”
“我知道,是我唐突了。”许彧川好脾气地商量,“不过你还明天有得忙,不休息撑得住?”
“可是这样你也很幸苦。”
“林真,我没在跟你商量。”
男人从未有过这样威严的语气跟他说话,林真不得不服从,起身回屋。
屋内青烟弥漫,脑袋早已经熏得晕头转向,身子又累又沉。林真和衣而眠,躺了没多久竟真睡了。
睡到凌晨,突然惊醒。
他起身跑出房间,男人跪在堂前腰背依旧挺拔,白衬衫的袖子整齐卷了几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面前的炉里香火又续了新的。
今天之前,林真什么都不懂,却被迫扛起了一切,到处找人来帮忙料理后事,连伤心都来不及。没想到这个五年未见的人会出现,主动帮他顶起了一片天。
林真转身抹掉眼泪,将床铺整理了一下,回到灵位前。
“我休息好了,换你去躺下。”
男人倒没拒绝,起身进了他的房间。
天气炎热,恰好第二天日子不差,就紧着把人送上山了。
下午烧完纸回来,原本拥挤的堂屋再次空了下来。林真抱着奶奶的遗像,坐在门边的长凳上,红肿的眼睛已经干涩到流不出眼泪来。
他感觉自已可能离瞎不远了,他的眼镜在坟前磕碎了,如今人到了跟前才看到。
男人在他长凳一头坐下,伸手给他戴了副新的眼镜。
林真已经没有力气动,他眼睛转了转,“你还没走?”刚一直没看到人,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男人声音冷了下来,“你就是这样把女朋友赶跑的?”
林真没理解,半天才领悟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大事,人也不来帮帮忙?”
林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已应该有女朋友,即便前两年奶奶一直催,他都没答应过。
该解释吗?
他没多想,还是算了,如今解不解释有什么意义呢?
看他这心死神哀的模样,许彧川没再追问。
他一直没提离开,林真也不再说什么。他把自已的房间让给他,自已去睡了奶奶那个屋。
躺在奶奶睡过的床上,无助的情绪终于冲破防线,怕被隔壁的人听到,林真将自已捂在被子里,呜咽都很小声。
想起不久前奶奶迷迷糊糊跟他说:“奶奶不中用,那时没多关心你爸爸,也没多给你要几个兄弟姐妹,以后的日子就是你自已一个人过了,要好好工作挣钱,好找个对象照顾你,我这老太婆终于不用拖累你了。”
谈什么拖累呢?林真痛哭出声。
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他什么都没了。
忽然叩门声响起,林真擦掉眼泪下床。
男人站在他门前。
“你在哭。”
林真摇摇头不说话,眼泪却没包住砸落下来。
男人叹了口气,牵住他的手腕往他自已的房间走。
“你还是睡这吧。”
“你呢?”
“你不用管我。”
男人将他盖好,将要转身离开,林真忙抓了下他的手,身子往里挪了挪,“你睡这吧,要不嫌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