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骋:“与东野侯府有冤的又不止将军府一门,现在严渡抢了他们将门的风头,双方自然要缠斗几个回合,目前分出胜负,对日后的局势至关重要。”
萧骋这会也缓过来了,抬脚跨过门槛,缓步来到桌前,径直用燕羽衣茶杯里的水润喉,转而又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
“郑人妙今日复诊有说什么吗。”
燕羽衣唔了声,答道:“药方没换。”
郑人妙面对燕羽衣板着张脸,燕羽衣跟人家不熟,自然也没几句寒暄,只是望闻问切一连串的诊治,末了告辞也简短得令燕羽衣措手不及。
他想了想,问道:“郑姑娘是讨厌我吗。”
萧骋忍不住勾唇:“她对谁都那样,而且人家与我们的母亲同代,算起来还是长辈。”
燕羽衣吃惊:“她今年多少岁。”
“嘘。”萧骋讳莫如深地捂住燕羽衣的唇,“问一个女人年轻是很危险的行为,尤其是蛊医。”
“你身边只有这一位吗?”燕羽衣眼睫微煽,轻声问道。
萧骋点头:“通常是秋藜棠跟在身边伺候,郑人妙在外游历。”
“哦。”
燕羽衣拉长音调,转而露出了然的笑意,盈盈道:“通常来说,蛊医只能解得了自己的蛊虫。若是他人,便得多花心思究其根本,使用更强大的母蛊去镇压,而并非寻常下毒解毒。”
萧骋身边若只有郑人妙,那么……
“萧骋,这几天你一直在思考,我体内的蛊究竟是谁的,对吗。”
第92章
这太直白了。
远超萧骋所做的所有心理准备。
为什么燕羽衣没有隐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提问,难道不会引出别的秘密,惹得他们再度不欢而散吗。
潜移默化中,萧骋逐渐意识到已经不再拥有当初来到西洲的果断,而有所察觉与改正,完全是两种极端。
他能够懂得,却无法去控制。
前者是理性,而人永远是感性的奴隶。
燕羽衣此刻的身体,还能禁得住刺激吗?萧骋不敢拿这个可能冒险。
“无论这道蛊究竟何时栽种,谁想拿我的命交易,但现在洲楚与西凉的融合已经是大势所趋,若再对立,便只有死路一条。”
燕羽衣直勾勾地盯着萧骋,整个人坦然而松弛。他为自己斟茶,也给萧骋倒了杯,屈指扣扣桌面,示意不要干站在这:“就算我死了,也有高嘉礼顶上,我想……对方或许觉得打败我,相当于整个洲楚尽收囊中。”
他不自觉地勾唇失笑:“先帝是我最敬重的人,从前是,现在依旧。”
皇帝的文武治理,并不由其本人的特性,而由时势造就。
西洲千百年的武治,终究会遇到瓶颈,因此,近两代皇帝,均采用以文治朝,大力扶持言官上位,并且以商户为起点,逐渐将福利政策蔓延至农户之间。
这是一个国家发展至某个节点,一定会走向的未来。
但西洲根深蒂固的思想,令它来得太晚了。
几十年的蹉跎,已地覆天翻。
咔啦——
霎时,长风吹破虚掩着的窗棂,雪花轻盈地携带着梅香与寒意,将满室的药气与闷塞驱散。
燕羽衣将手指放在鼻下,预料中的草药的苦涩传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巴问萧骋:“其实是谁下的都无所谓。”
“我不在乎这个。”
萧骋站在原地:“如果真的是我呢。”
“如果真的是你,不意外。”燕羽衣坦然,“也很合理。”
“……其实朝堂就是这样,如果不踩着对方向上爬,那么自己的愿景便永远无法实现。”
现在我愿意成为计官仪大展拳脚的阶梯,就算将高嘉礼捧入权力核心,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后边这句话,燕羽衣觉得萧骋听了一定会生气,所以憋在心里没讲,只是眼眸微弯,笑眯眯地看着表情不大好的萧骋。
对蛊毒这件事,从头至尾,燕羽衣都看得很开。
人生没有什么事没有必要的,而中蛊,不过是在政治权利核心斗争中得到的某些后果。
他预判自己能在蛊毒爆发前完成所有事,再加上萧骋又对此毒格外上心,所以他觉得……
自己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些。
“既然东野陵根本等不到我们回京,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出发。”燕羽衣岔开话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那么沙哑,佯装完全康复,精神振奋的态度。
萧骋根本不吃他这套:“郑人妙明日会来针灸,早些睡。”
说着,男人面庞浮现一缕格外玩味的笑意,道:“对你有好处。”
燕羽衣:“……”
虽然潜意识告诉他,这一定并非好事,但萧骋像是被方才惹恼耍脾气,根本没打算告诉他答案,只留谜题,谜底留给燕羽衣半夜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