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燕羽衣挑眉,“大家都是为了西洲而战,我已获得诸多赏赐,这点功劳尚还不放在心上。”
程玺闻言看向燕羽衣:“与赤珂勒打这么多年,只是徒增消耗而已。打得有来有回,或许是双方提前商议过的结论,与其监视这场战争是否能够保证绝对的胜利,倒不如说,燕将军是担忧大宸的亲王带着两朝内部勾结的证据而回,被西凉人在边境截获,顺势与步靳森合作,在两国边境附近,不属于任何一国的缓冲带内,杀了萧骋示威。”
“末将在来之前,已与高将军细细推演过。以燕将军的实力,怕是想孤身生擒小赤王,或者就地处死,给予西凉军方威势,喝退他们近年的嚣张行径,并借此时机清理朝中反贼。”
“至于景飏王,其实他死了也不要紧,有萧氏太后的信任,洲楚将责任推给西凉便可全身而退。”
燕羽衣:“……”
在聪明人之中周旋久了,骤然来这么个无比坦诚,拒绝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朝臣,他蓦地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实在是耿直。
燕羽衣情不自禁地想,我们西洲现在还有程玺这种官员吗?
那群称得上“悍匪”行径的将军之中,甚至也都下意识地用迂回话术搪塞。
再联想高嘉礼的脾性,难道先帝想要栽培的,是这种行事作风的臣子吗。
于燕羽衣而言,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兄长那般的巧舌如簧,有计官仪在前,他总算松了口气,但如果计官仪知道日后回朝的将领,皆如程玺这般性子,想必连夜收拾铺盖卷回他的竹林避世。
尽管程玺所言皆为实情,但其中一点,燕羽衣最初却没有此打算。
即护卫景飏王平安返回大宸。
萧骋在西洲隐匿行踪多年,自然有能力自保。杀了步靳森,仅仅只是为日后做打算。
但棘手的是,萧骋已然触碰西洲最核心的秘密。倘若方培谨为一己之私,无论萧骋是否真是当年那个裴谵,她都会将他推出去保命,以折露集为核心的利益集体,会就这么让他带着所有的账目回国吗。
除夕之夜,萧骋曾扬言袒露,他针对的是整个西凉。
燕羽衣起初以为萧骋是想借洲楚之力摧毁西凉,朝局动荡,大宸好趁势攻打。
但南荣军入境,处处规避,尽量减少与西洲朝内摩擦,看似近年没有再起战争的准备。
那么便只能论作是萧骋的私人恩怨。
同时抵达赤珂勒的,除了燕羽衣所带领的洲楚前锋,还有一封由在外探查军情的严钦送来的密报。
密报所得也极巧,是严钦从燕氏被废弃的信房中找到的信息。
戈壁荒凉,辽远之处传来异域客商叫卖声,混合着萧瑟的东风,燕羽衣拆开信鸽腿边捆绑的信笺,缓缓摊开来。
“方家曾私生一女,后而被换入大宸,其名——”
“聪妙。”
第71章
提及大宸这位先皇后,即便是燕羽衣,也只是了解此人些许事迹而已。
又或者说,聪妙皇后的存在,本身便像是个虚无缥缈的故事。
并无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事迹传唱,也没有过于隐晦难寻的秘密,百姓对她的认知,仅仅只是“与皇帝恩爱有加,育有一子,是个完美至极的皇后”。
或许是聪妙这个名字实在是难以与命格相协,以至皇后并未享得天伦之乐,便自焚于宫殿。
与萧骋相识这么久,燕羽衣却极少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于母亲的描述。
皇族之间,总有诸多密辛未被触及,而萧骋更是其中最核心的那个。他提及的皇兄,大宸的皇帝,语气之间裹藏着难以抑制的依赖,以及仰望胞兄的手足轻易。
除此之外,他好像与整个萧氏皇族并无再多的关系。
“聪妙皇后。”燕羽衣沉声,将此名反复咀嚼几遍。
明明两个儿子都曾被其抚养,大宸皇帝登基后,却并未为先皇后着以太后尊封,甚至颇有种想将前朝所发生的一切,企图用时间抹平冲淡。
理智告诉燕羽衣,这是萧骋自己的事,他没有任何理由插手。
但显而易见的是,只有真正查清聪妙与方家的纠葛,才有可能真正明白萧骋藏匿西洲为非作歹的企图。
西洲勋贵与大宸通婚并不算什么稀奇,甚至燕羽衣自己体内都留着大宸人的血。
两国相互嫁娶,直接走流程即可,或者说……燕羽衣闭了闭眼,心底已有几分确定的判断。
方家并不打算真正从官方层面联姻,他们勾结大宸秀州,明显是想彻底从某种层面掌握大宸的命脉。
而聪妙便是方家其中的一步重要棋子。
“如果我是方培谨,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会允许萧骋在西洲揽财,因为那都是属于东野侯府的利益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