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鸣蛇跟自己走到四下无人的凉亭里,才开口:“我记得你通医术。”
“略懂。”鸣蛇应道。
沈醉朝鸣蛇伸出手:“能看得出我还剩几天可活吗?”
鸣蛇眼中掠过一抹惊诧,犹豫着抬起手,食指中指覆到沈醉脉门,须臾,忽然跪了下来:“陛下有天道庇佑,势必逢凶化吉,绝不可能短折……”
这些套话让沈醉心生厌烦,他挥了挥手打断鸣蛇:“没事,你直接说实话。”
鸣蛇跪着将头低下去:“三天。”
三天。
和他自己想的差不多。
不动用法术还有三个月可活,他这般将灵力耗竭,还能余下三天,已经算赚了。
他又问:“三昧鸟抓回来的那个老头儿关在哪里?”
黑蛟睁开眼,一个猛子跳起来,当即被腰处剧痛击得身子一软重新蜷在地上。
用手撑地,忘记左手被岑浪拧断了腕骨,仿佛被一根铁钩从手心向上勾进手臂,眼前跃起一颗颗金星,密密麻麻地闪。
他堂堂妖王,竟然被困在这么一具老不死的尸体里!
抬起头,四处看了看,认出自己正被关在无妄城的监牢里。这地方以前沈醉陪着他参观过,他很是不喜,连个像样的刑具都没有。
两条腿也是麻木的,黑蛟龇了龇牙,用唯一还算能用的右手够上去敲了敲自己的小腿肚儿,无意间抬眼,忽然发现铁栅栏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站在那里许久,见他醒来,开口问:“为何构陷岑浪与天兵勾结?”
黑蛟脑中一悚,像哪一支捻子被一下子拎起来搭上,张嘴便答:“他早就知道沈醉是连山肃的种!他是九重天的奸细!是他跟神族天兵提前通气儿!”
说完,竟半天意识不到自己刚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
黑蛟抬手掀住自己的头发,脑中有什么东西要涨出来似的,记忆也混乱不堪。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对,他要让沈醉逮住他。他跟岑浪做了交易!
脑海中浮现出岑浪俊朗的脸与年轻的身体,黑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岑浪已经允诺了他,接下来他只要把岑浪交代的话说出来!
没有什么好混乱,定是因为这尸体的正主儿老糊涂了,影响了他的思绪!他清醒得很!他要岑浪的尸体,他还要一口一口生吞沈醉!
黑蛟死死抓住监牢铁栅栏,脸被两条栅栏挤得扭曲变形,嘶哑着衰老的声音道:“我要见沈醉!我有话告诉他!他不是想知道是谁害他吗!”
监牢外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露出一张惊艳到诡谲的脸。
“你说,我听着。”沈醉微微一笑。
“是岑浪害你!他给你下的鸩毒!根本不是我,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要拿你炼不老药,又如何会给你下毒!你死了我拿什么炼不老药……是九重天派他杀你!”
他歇斯底里地叫。
沈醉表情宁静,一直让他说完,才轻笑起来。
那抹笑意在沈醉脸上,让黑蛟背脊无端发凉,兽性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他做了个吞咽,打算先离开此处,飘荡一盏茶工夫不会让他魂飞魄散,他警惕地后退一步,口中默念咒诀再次施展移魂术!
闭上眼,再重新睁开身上里一层外一层的疼痛还在。
他使劲闭眼,多等了一会儿使劲睁眼……移魂术失灵了!
监牢外的沈醉弯了弯唇:“逃不走了是吧?我一直在研究你这个小术法,自创了一个更拙劣的,没什么大用,只能把施展移魂术之人困在这具尸体里。”
“你……你……”黑蛟再度后退,脚跟已踩到墙壁,“为何!我都说了不是我害你!”
沈醉笑意愈深,唇角下方竟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留陛下在此,只是因为我后悔上次只扯掉你的头抽了你的筋。”
顿了顿,又补充道,“真的后悔,你伤我意中人,我上次那般待你,太粗糙了,所以这次我请了您御用的两位药师恭候妖王大驾。”
沈醉没有再说下去,转身迈开脚步。
黑蛟眼珠儿几乎要瞪脱眼眶,他最喜欢折磨人,最是明白自己养着的那俩药师有什么能耐……
沈醉拐出了监牢,黑蛟看不见那人的背影,一股刺鼻的药味儿飘进来,他看清楚坐在监牢外面小桌上的二人。
怪不得这里没有刑具,药师灌一杯专门调制的药物下去,折磨的是五脏六腑,远比皮肉之苦更难熬。
“你回来!沈醉!我把妖王位置让给你!你回来……”
沈醉没有折回,黑蛟喊得自己头中响起耳鸣,对视上那两名药师直勾勾的眼神,顿时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
距无妄城监牢三千米远,无妄城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