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身,本想着再睡一会儿,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你就不该告诉城主妖都的事!城主身上有伤,这回又去了妖都,肯定伤上加伤!”
“这事儿就只有他能管!”
“凭什么他能管他就必须管?”
“他不是必须管!我职责所在,告诉城主发生什么事儿,管不管的他自己可以选!”
岑浪听出外面吵架的是三昧鸟和朱十一。
他踩上靴子,一把推开门,看向院子里的朱十一:“昨天早晨我走之后,你跟沈醉说了什么事?”
朱十一撇开视线,不大自在地挠了挠肩上铠甲。
三昧鸟瞪一眼朱十一,道:“偌大妖界,只有城主有半身凤凰血,凤凰血可以解这世上所有的毒!”
说完,三昧鸟背后伸出一双橙色羽翼,飞之前又狠狠瞪着朱十一:“城主要是再受伤,我回来就把你烧成烤猪!”
“蜘蛛,”朱十一叹了口气,“说多少遍了蜘蛛不是猪。”
岑浪趁两人拌嘴,手疾眼快抓住三昧鸟手臂:“带我一起!”
越靠近妖都,岑浪越觉喘不上气,像是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肺,越是喘,越觉得憋闷。
黑云密密实实地压在头顶上。
时不时有瑟瑟阴风贴着脸颊蹭过去。皮肤刺刺的,甚至连骨缝也隐隐作痛。
三昧鸟一边飞一边发出长啼。
就算听不懂鸟语,岑浪也知道三昧鸟是在唤沈醉。
他们在妖都上空盘旋了三圈,没见沈醉人影。
三昧鸟那对翼骨约莫是扇累了,落在一处农田旁。
刚一着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有孩童在不远处哭。
紧接着,孩童哭声被成年男子更为洪亮的哭声盖过。
岑浪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裹着花被子的婴孩。
三昧鸟歪了歪头。
“等我一下。”
岑浪拍了拍三昧鸟颈下羽翼,跑向那男子。
这一小段路,地上花草尽数萎靡地垂着脑袋。
他站到那男子面前,问:“出了什么事?”
男子抬头看了看他,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又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看清被子里的小孩,岑浪瞳孔倏地一缩。
孩子约莫三四岁,已经哑得快没声了,身上长满了黑色的脓疮。
“大夫说不会治,”男子道,“我不敢回家,女儿要死了,娘子还在家等我,我怕娘子伤心……”
正说着话,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砸在了岑浪脸颊。
以为是朱十一提起过的“瘴气毒雨”,岑浪抬手摸到那滴东西,摊开手一看指腹沾上的却是鲜红的血。
耀眼的白光从上方划过,又一滴血落在岑浪手背上。
他抬起头,看见从毒云中掠过的白鸟。
白鸟穿出毒云,那毒云中的黑色逐渐褪去,再次变成寻常白云。
白鸟颈子下方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白鸟在天上,岑浪在地上仰头,离这么远,都能看清那血痕,不知那道伤到底有多深。
萎靡的草叶染上血,生机勃勃地挺直了腰。
山坡上大片的花也褪去黑色,现出原本颜色艳丽的花瓣。
面前的男人不再哭了,面向白鸟的方向踉踉跄跄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多谢妖王陛下赐福!多谢妖王赐福!”
岑浪垂眼去看,花被子里的小孩身上的毒疮已然全部痊愈。
三昧鸟变回赤身裸体的少年,站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道:“你看起来好难过啊,惹得我都挤不出眼泪了。”
岑浪弯了弯唇,扫见自己打颤的指尖,拢紧了手指:“我们回无妄城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给大家扎一袋子车尾气来!
第十九章 “本座疯给你看。”
岑浪与三昧鸟回无妄城后,又过了两日,沈醉才到家。
他白天在屋里装睡,竖着耳朵听院子里一众人等对沈醉嘘寒问暖,送汤喂药。
晚上在屋里真睡,迷迷糊糊似乎听见沈醉来敲他的门,早上一醒,又在头发里发现了细细的白色翎羽。
于是特意在晚上横上门闩,明摆着不让沈醉睡进屋。
逼得沈醉搬到了东侧的客房。
其实岑浪不是生沈醉的气。
沈醉天性如此,他早就知道。
从前,他牵着只到他腰高的阿捡散步,路过一片草地,阿捡拽着他绕了弯儿。
他抓起阿捡的手写下:为何?
阿捡开口答道:“嗅到草地上有几只麻雀,我们走过去,麻雀就飞了。”
阿捡耳聋,却可以说话,刚开始口齿还有些含混,但已是极为难得。
他望向草地,果然看到几只麻雀在草丛间啄食草籽。
阿捡是怕他俩惊扰麻雀吃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