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打算如何抹杀另一半沈醉?”
竺远来:“我与师叔师伯布下阵法,请有理智的沈醉入阵,另一个自然会被阵法除掉。”
沈惊鸿视线扫过竺远来,再次望向南海玄女:“我徒儿在你的岛上留了近千年,你治好他眼疾耳疾,教他法术,如今……你真忍心抹杀他?”
玄女略略侧过身,注视着半空中呼啸的风雪:“若此后再也没有暴戾恣睢的沈醉,付出一段记忆的代价,有何不可?”
“暴戾恣睢。”沈惊鸿重复了一遍这词语,“我的徒儿,不许旁人说他不好。”
说完,化出悬鱼刀,将一成灵力全部灌入刀刃,瞬息之间玄火蹿出三四丈高,但也只是那一瞬息,之后倏然偃旗息鼓。
不过至此,沈惊鸿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只为送信。
一抹赤红破雪而来,沈醉收拢翅膀,站在他身旁,扫视一众神族,只先问沈惊鸿:“怎么了?”
召来沈醉的目的达到,灵力刚好耗竭,悬鱼刀在沈惊鸿手中变回指头大小,钻回他腰间荷包。
竺远来等人虎视眈眈,沈惊鸿没有时间再解释一遍给沈醉听,他视线落在沈醉肩头只露出半寸长度的细针,飞快伸出手。
银光掠过竺远来倏然把手中的剑掷向他手掌!
沈惊鸿灵力全无,气力不济,身子跟不上脑袋,压根儿来不及躲闪,闭紧眼睛等待挨那一下,疼痛却迟迟没袭上。
他睁眼,发现竺远来的剑被沈醉抓在手中。
利刃划破了沈醉掌心,血丝顺着指缝慢慢洇出来。
“入阵!摆脱另一个沈醉!”竺远来喊道。
说话间,其余神族一气呵成布好阵法,雪中一道圆形光圈闪烁,密密麻麻的咒文在半空中掠过,穿透飘雪,一束束落入地上阵法之中。
沈醉松开那柄剑,偏头看向地上的法阵。
沈惊鸿心急如焚,再度朝沈醉肩头细针伸出手,“啪”一声,手腕被沈醉的手结结实实攥住。
四目相对,他看着沈醉的眼睛。
那眼神让他心神震荡,一下子记起十一月初三他们成亲那晚,他用玉如意刺进沈醉身体,沈醉眼中的错愕一如此刻。
错愕淡去,沈醉忽然凑近,吻住他嘴唇,几乎贴着他的唇吐出细细的气流:“既然你只想要他,那我便祝沈将军和意中人……永结同心。”
十一月初三,良辰吉日,祝公子与陛下永结同心。
玉如意塞到他手中,温凉光滑,他战战兢兢握着它,生怕弄掉。
时隔五百年,掌心上依然有玉如意残存的触感。
沈醉后退一步,蓦地抬手拔出了那根细针。
没有让他动手,就像在南天门下,他打算刺向沈醉心脏的那一剑,他不忍动手,是沈醉握住他的手,帮他杀了自己。
沈惊鸿闭了闭眼,心头生出些悲戚,他想救沈醉,却总是伤害沈醉。
阴影压上来,沈醉再次吻住他,只是这一次的亲吻格外凶猛,如同攻城略地,他退缩,只被变本加厉地逮回去。
他心知阿捡被他放了出来。
他无意伤害沈醉,只是不能让人抹杀阿捡。
无论是阿捡还是小凤凰,缺哪个都不行,沈醉就该完完整整。
沈惊鸿抬手推在沈醉肩头,拼尽全力,沈醉没料到他会如此,不设防被一把推开。
动作间,牙齿不慎刮破舌尖,腥甜的味道一寸寸在口中蔓开。
沈醉微抬下巴,睨了那法阵与它周围的神族,神色悠哉地拈起那根细针:“这东西,本座很是不喜。”
“不可!”南海玄女惊道。
沈醉扬起唇角,指尖窜出一捧细瘦的火苗,转眼间将细针烧成了齑粉,指腹一碾,齑粉消散在雪中,无影无踪。
那些神族来的快,走的也果断。
毕竟阵法不成,谁也不想下场如那根九重石炼出的细针一样,被沈醉一把凤凰火烧到灰都剩不下。
沈惊鸿望着飘落的雪,突然感到一阵疲乏,一个字也说不出。
沈醉追上来,捞住他的手臂,端起他的下巴:“咬破了哪里,让我看看。”
他别开头,抽回手臂,转身走向寝殿。
并不是不愿意面对沈醉,而是无法面对自己。
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他回到寝殿,床榻上,锦被仍是皱巴巴地团作一团。
先是昊小大,又来南海玄女和竺远来他们,事情一个接一个,没顾得上铺床。
他走到床边,伸手抚上被子的褶皱,突然发了癔症一脑袋栽上去,蹬掉靴子,把脸蒙在被子中。
豺狼虎豹嗅觉敏锐,在充满自己气息的洞穴里格外安心,他与此类似,在充满沈醉那股软绒混杂芬芳的气息中,同样会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