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有意无意地偷瞄自己旁边的仙君。
倒不是看人家好看,而是如此云雾之下,他去看远景实在困难。
半晌,那仙君终于开口:“你我初次相遇不是那晚。而是很久以前,那时你是凡人。我去凡间寻我师弟枉荡,路过一间酒馆,喝了凡间的酒,付钱时发现袖子里的钱袋被人偷走了。”
沈惊鸿这才恍然想起这人。
“竺远来!”他脱口叫出对方人名。
声音大了,惹得左边那一侧神仙齐齐噤声看了他。
不记得竺远来这事情真不怨沈惊鸿,毕竟他遇着竺远来时正喝得酩酊大醉,看见店小二拽着一个男人的袖子不放人走,他便左摇右晃上前去问。
店小二说那人喝酒不给钱,沈惊鸿见那人器宇不凡,被小二缠得一脸窘迫,于是替人付了酒钱。
沈惊鸿琢磨着竺远来刚刚说的话,发现了一个更令他惊讶的事情:“你是枉荡的师兄?你看着可……比枉荡年轻啊?”
枉荡看起来像凡间耄耋老人,竺远来看着像枉荡的孙子。
“他入门晚,我六岁就拜在师父门下。”竺远来道。
沈惊鸿点了点头,还是很吃惊。
舞池里献艺的神仙换了一波又一波。
自从他稀里糊涂飞升之后,还是头回喝到九重天的酒。虽是入口甘甜回味无穷的好酒,可他觉得还是照他最喜欢的南柯酒逊色一筹。
九重天的酒温和,他喜欢南柯酒的浓烈。
也正因为喝起来温和,一杯又一杯,等意识到,脸皮已经有些发烫不能再喝了,他原本跟来是打算照看其他妖族,再喝他都得需要人来照看了。
“哎,这个人不是妖王的……”说话的神族从袖口中竖起小指。
与这神族相邻的人朝沈惊鸿瞄来一眼:“但看着不像。”
“你懂什么,就这样硬朗的弄起来才有滋味……”
私语声刚落,竺远来扬起蓄满酒的杯,将酒水朝那说话之人扬去,对方被酒洒了个正着,惊呼不已,却只能任由酒水从头顶流下,满脸都是。
那人抹一把眼睛,竖起眉毛要恼,转过头来见泼他的是竺远来,竖起的眉毛瞬间捋平了,恭恭敬敬地闭嘴扭回了头。
九重天上仙阶等级森严,虽是师出同门,竺远来明显比他师弟枉荡真人更受人敬畏。
沈惊鸿举起酒杯,兀自碰了碰竺远来手中的空酒杯,低低道:“多谢了。”
竺远来垂眼望着空空如也的酒杯:“为了还你的人情,我当年本想救下你养的那只妖,可惜我医术不到家。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
沈惊鸿摆摆手:“一顿酒钱而已,仙君不用计较。”
话音未落,宴席间响起了一声惊叹:“开始了!快看!”
他顺着大家视线抬头望去,幽蓝色的夜空之下,原本闪烁的繁星倏然间划出一道白光,打着斜向下坠去。
一道过后,万千白光随之而落。
原来这便是观星。
他眨了眨眼,想起了夜集上沈醉为他燃放的烟花。
那夜的烟花正如今晚流星。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很久以前,沈醉送他那颗玄色夜明珠时说过,要摘一颗真的星星送给他。
沈惊鸿看向宴席的主位,虽有云雾遮挡看不清,但他知道沈醉在那儿。
“所谓观星节,说的是每年今日,星君布新星,解落即将坠落的旧星。”竺远来解释道。
沈惊鸿:“不会砸到人吧?”
“掉的都是很小的星,观星殿下有值夜神官看守,没有一颗星会落到凡间去。”
沈惊鸿挑了挑眉,本来还琢磨问问落哪里了,自己好去捡一颗留着,这回没法儿捡了。
也许是他望向流星的眼神昭然,竺远来忽然道:“你想要一颗吗?”
沈惊鸿忙道:“仙君说笑。”
九重天的酒后反劲儿。
云雾又惹得沈惊鸿气喘不畅。
他起身,想离席去透口气,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大概比预计中的要醉的多。
沈惊鸿离席之后,竺远来若有所思。
半晌,他放下酒杯,也起了身。
被他泼过酒的神族凑上来作揖:“尊上,多有得罪,不知那妖怪……妖族将军是尊上的朋友。”
竺远来瞥他一眼:“你好歹是神族,以后谨言慎行。”
那神族低着头,抬手不轻不重地在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尊上教训的是。”
等到竺远来走远,这人才直起躬着的腰,脸上阿谀奉承的笑也变得阴恻恻,盯着竺远来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神气什么,见道门在九重天上立不住又改投佛门,世尊佛都死了多少年,他还以为自己像当年那般威风?”
同伴扯了扯他袖口:“小点声,别逞嘴上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