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悲喰和喜喰会受诞生之地的影响,而造就性格上的不同。也有人说,喰更像是二者化身。
悲喰道:“喜喰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他抢先一步吃了喜乐而恨他,其实也不全是,因为我是悲喰,我只懂悲和恨。我恨他,也恨这个世界,我讨厌所有出现在我眼前的东西,这让我感到疲惫。”
“我不想再当什么都不懂的喰了。”它道:“我想当人,有完整喜怒哀乐的人,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反抗,早点去魂渡河投胎,早点开启新的生活。”
悲喰的视线落到楼望的折扇上,它能感受到,那是一把锐利却又温暖的武器。
一个很矛盾的武器,和它主人一样。
“如你所愿。”
楼望抽出折扇,悲喰立刻飞到他面前,处在他伸手便能触碰的距离。
红艳的枫树林贴上了悲喰的头,金色的流光溢出。在最后一刻,悲没有退缩,一直平静地站立着,它觉得有股暖流在身体里四处游荡,慢慢将它的身体消融,不仅不痛,反倒有种置身于阳光之下的暖意,哪怕它不喜欢阳光,却不得不在此刻承认阳光的温暖。
如果下辈子它是人,是不是就可以站在阳光之下?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完整的情感?是不是就可以真正去爱或恨一个人?
楼望最后看了悲喰一眼,缓缓开口道:“它在魂渡河等你。”
悲喰的身子有过一瞬的僵硬。
楼望又道:“祝你们下辈子可以做一个普通又幸福的人。”
他说出了自己的祝愿,在悲喰散尽时,他听见悲喰的一声“谢谢”。
“滴嗒”
水珠掉落潭中,一切又重归黑暗,而那些灰扑扑的小光点在洞内根本起不到一点照明的作用。
它们是人悲恨的情感,不如喜乐那般明亮,却同样是人不可或缺的情感,有了喜乐悲恨,那才叫人。
等楼望和步许下山时,灵堂的黑棺也上路了。
有人抬着棺材低头走路,有人举起长杆,旗帜上的“奠”字巨大显眼,有人互相搀扶痛哭,用头上方巾散下的一部分擦拭泪水。
他们送走了敬重的长辈
生于山,葬于山
他们走着先辈开辟出来的路,一脚一步的踩上。山上哪里有河哪里猪草多,哪里的路不好走,都被父母一一传教给子女,他们用一生的经验去告诫自己的孩子,希望他们遵守,可以少走些弯路,希望子女也有条光明大道,希望未来即便他们去世,子女依旧幸福安康。
上山的人和下山的人相遇,上山的人见到生人虽有疑惑,但并未开口询问,只当是迷路的旅人,指了条出去的道路便埋头上山。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楼望听逝者子女的对话,脚步微顿。
“唉,爹走的太早,他还没见到雪呢,他一直心心念念盼着,可惜青州太暖,很难有雪啊。”
“是啊,三十年前荆州下雪是意外,早知道他走这么早,就应该带他去北边见见。”
世上没有后悔药,哪怕再怎么遗憾也无济于事。他们跟在棺木旁,回想起曾经的时光,泪水又不自觉的涌了出来,没注意到刚经过他们的两人中,其中一人脸上神奇有多怪异。
三十年前荆州的雪,能与这词挂钩的只有眼前这位了吧?
步许心里有些许微妙,这时他才迟来的感受到一种奇特,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主角此时就在他身边。
楼望眼帘垂下,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下,焉然,他哼笑一声,唇角勾回他惯有的弧度。楼望转过身,指了指步许的佩剑道:“借你剑一用。”
步许愣住,随后狂喜,急忙双手呈上自己的配剑,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是否能使用他的剑。
剑修的剑不能随意借人,因为剑是有灵之物,一旦认了主,其他人便碰不得了。但也有几种情况,其中一种就是用剑之人在剑道上的造诣以至巅峰,且剑主实力低于用剑之人,即便是有主之剑,也只能乖乖听服。
剑修都将自己的佩剑视若另一条生命,轻易不借人,但步许不在意。严格上来讲,他虽配剑,却并不是纯粹的剑修。他什么都学,什么都会一点,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个杂修。所以他和自己配剑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轻易就借给楼望使用,并在心里悄悄期待着。
终于要见到了吗?名动天下的“一剑霜寒十四州。”
他的心思太过直白,全都表现在脸上,被楼望看的一清二楚。
楼望意味不明的轻笑。
“铮”一声,长剑出鞘,透亮的剑面一尘不染,倒映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楼望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在步许期待的眼神里,冰蓝色的光芒自剑体上爆发,森森寒气让周围的草木都结上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