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白色的瓷杯便伸到了眼前,里面正是清浅淡绿的液体,令人望而生津。
瓷杯后的脸,却不是他以为的人。
柳舜卿瞪着裴少成但笑不语的面孔愣怔了几秒,伸手接过杯子,笑眼弯弯道:“多谢少成。”
裴少成也盯着他微笑道:“不谢。”
顺着柳舜卿游移逡巡的目光,裴少成往身后的凉棚底下看去,正对上崔明逸沉沉的眸光。对方手上缓缓放下去的,正是同款瓷杯,同款饮品。
柳舜卿一边喝水,一边走到崔明逸身边坐下,鼻尖还带了几点晶莹的汗珠,满脸骄傲地问:“明逸,我厉害么?”
“厉害,所有人都没你厉害!”崔明逸夸得很认真,柳舜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嗐,我就会在这些玩乐的东西上下功夫,恐怕又要惹人见笑了。”
“不会。没人笑你,大家都看得很认真,也很钦佩你。”崔明逸目光温煦,想了想,又低笑着补充,“连吕质文都看呆了,一脸很服气的样子。”
柳舜卿忍不住挑了挑眉:“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
柳舜卿听了还真有几分高兴,忍不住偏头去找吕质文,恰好跟对方的目光遥遥撞上。他习惯性露齿一笑,那人便一脸不自在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一串烤鱼就被收买了么?柳舜卿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喝光了手里的一杯,柳舜卿仍觉得渴,目光不自觉落在崔明逸手边的杯子上。
崔明逸马上将杯子递过来:“喝吧,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柳舜卿一直喜欢青梅饮,崔明逸也一直都知道,提前为他备着并不稀奇,他毫不客气地将一满杯都灌了下去。
灌完水解了渴,盯着并排而立的两个杯子,他才顾得上思考,裴少成怎么也知道他喜欢青梅饮呢?是巧合吧?
难得纵情山野,柳舜卿兴致很高。才休息片刻,他又去参加投壶比赛。
这场比赛最吸引他的,是赢了的人有彩头。彩头是一只小兔子,纯白色的,两只眼睛像两颗红宝石嵌在雪团中间,煞是可爱。
这兔子不是谁家养了带上来的,而是几个公子哥儿在山上合力捉到的。
这片山头小动物原本不少,小松鼠、小兔子都很常见,他们甚至还曾看到过一只红狐狸和几只野猴。
但是,之前见过的其余兔子和松鼠都灰扑扑的,白色的只有这一只,因而显得格外稀罕。
对柳舜卿而言,家养的兔子他见过不少,并不稀奇。但是由一起来玩的同窗学友亲手从山上捉到的野兔子,外表还这么白这么美,那就格外惹人眼馋了。
投壶他也很擅长,所以忍不住过去试了试身手。可惜,终究还是没比过裴少成。
这人到底是在边疆专门练过骑射的,投掷的准头非一般人能比。柳舜卿输得心服口服,最终只遥遥盯了那小兔子一眼,沿着草径讪讪往凉棚底下走。
刚到半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这位公子,兔先生请你留步。”
柳舜卿急急回头,就见一身雪白中衣的裴少成搂着雪白的兔子跟在身后。如果不是兔子的眼睛、嘴巴都足够红,人和兔几乎要融为一体。
他顿时笑得眉眼弯弯:“请问兔先生有何指教?”
“如蒙公子不弃,可否带小生回家?”裴少成嘴里说着玩笑话,脸上仍是一副正经表情,惹得柳舜卿越发开怀不已。
“呃……这位兔先生,当真愿意跟在下回去么?”柳舜卿跟兔子说话,眼睛却笑盈盈看向裴少成。
“小生万分愿意,只是……小生对公子也有个不情之请。”裴少成一只手缓缓抚过兔子光滑的皮毛,眼角隐隐含着笑意。
“哦?兔先生但说无妨,在下自当尽心竭力。”柳舜卿努力忍着笑一本正经答话。
“小生虽是牲畜,却也有一腔深埋心底的渴慕。此生此世,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公子有了小生,不可以再有别的兔子,也不可中途弃我而去,可以么?”
裴少成定定盯着柳舜卿的双眼,眸色深沉,眼里像是盛了数不清的认真和郑重。
被这样的眼神紧紧盯住,柳舜卿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喉咙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啊?裴少成分明是以调侃、玩笑的方式,让他承诺不弃养宠物,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
柳舜卿面色微红,怔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裴少成也不催促,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等一句承诺。
过了许久,柳舜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嗓音和心跳节奏,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失笑道:
“少成,你也太会演了,我都要跟着你入戏了。当然,如果你愿意把兔子送给我养,我自会好好待它,善始善终,绝不中途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