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穆雪松开始接掌穆家生意,当然也包括京城全隆记的事务,穆知学便让他全权负责尹家父女之事。
为了不让尹常川起疑,穆家对他的所有帮助都是透过第三者的,但就因为是透过第三者,更要拿捏好分寸,不得越线。
例如让尹碧楼上女塾这件事。一开始,尹常川是没打算让女儿上女塾读书识字的,是他着人去找夫子谈,先交齐了五年的束修,然後再让夫子私下用极低的收费,说服尹常川让女儿进入女塾。
可这麽过了几年,尹常川终究没让女儿把学业继续下去。他虽觉得可惜,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每个人对儿女都有不同的期待及安排。
这些年,尹家父女的日子其实过得还算平安顺遂,一年前刘掌柜回受天城省亲时,还说尹碧楼似乎已经有了婚嫁的对象。
得知这个消息,穆知学当然替死去的白静儿感到欣慰,甚至打定主意在尹碧楼出嫁时,以白静儿娘家外祖父的名义给她送去丰厚的嫁妆。没想到,如今却听见他们父女命丧火窟的不幸消息。
「爹。」见父亲神情哀伤,穆雪松只能试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您也别太伤心,或许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已在九泉之下重逢……」
穆知学幽幽长叹,「也只能这麽想了。」
「爹放心,全隆记的刘掌柜已经将姨父与表妹的後事办妥,我也会立刻着人送信给刘掌柜,吩咐他将姨父及表妹的牌位与姨母安奉在同处。」
「好,甚好……」听着穆雪松这番话,他稍稍释怀,但眼底深处还是有着久久无法消散的哀伤及愁绪。
「咦?」这时,亲自给丈夫送热茶的穆夫人走了进来,看见穆雪松也在,不禁一顿,「雪松,你也在?」
说着,她发现丈夫跟儿子的神情都有点怪异,尤其是她的丈夫……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浓浓愁绪跟哀伤。
「怎麽了?」心细如发的她温柔地问。
穆知学幽幽一叹,「尹家父女二人……没了。」
闻言,穆夫人陡地一惊,「怎麽会呢!」
「娘,蹈武堂走水,姨父跟表妹来不及逃……都没了。」穆雪松说。
穆夫人震惊不已,眼底尽是惋惜跟怜悯,「怎麽会这样……唉,怎麽会这样呢?」
「生死有命,世事无常。」穆雪松上前接下母亲手上的杯盏,稳妥地搁在书案上。
穆夫人稍稍缓过神来,急问:「丧事呢?」
「刘掌柜都办妥了。」他说。
「办得妥贴吗?」她有点不放心。
「娘放心,刘掌柜办事向来十分妥贴,我也已着人送信前去,让他将表姨父及表妹与表姨母同祀一处。」
穆夫人性子心慈善感,自己又是生养过儿女的人,因此一想到尹碧楼才十六、七岁便没了性命,忍不住悲从中来。
「真是个福薄的孩子。」她说着:「都已经有婚嫁的对象了,没想到就这麽……」
听母亲提及婚嫁对象,穆雪松心里不由得一愣。
表妹有婚嫁对象这件事是刘掌柜说的,可这回他们父女出事,怎没听刘掌柜提起这个人?
尹氏父女俩在京城无亲无故,只有一些生活也不宽裕,自顾不暇的街坊邻居。按理,他们父女俩出事,这个所谓的「婚嫁对象」就算能力有限,也不应该默不作声吧?
当刘掌柜私下委请专办丧事之人处理他们的後事时,这个人在哪里?为何刘掌柜提都没提到他?是他不曾出现?或单纯只是刘掌柜觉得不需要特别提起?
这日,穆夫人带着周学宁与穆雪梅到南城门外的涤尘寺参拜,并为死去的白静儿、尹常川及他们的女儿尹碧楼祈求冥福。
回程,她让车夫往城北的六福巷而去。
「娘,去城北做啥?」穆雪梅问。
「当然是有事。」穆夫人卖关子似的,「去了就知道,别问了。」
马车穿过受天城的大道,一路往城北而去。
来到六福巷外,远远地便见一间矮房子外,或站或坐的候着一票人。
奇怪的是,清一色都是女人家,且各种年龄都有。
穆夫人领着穆雪梅、周学宁及两名丫鬟下了马车,朝那矮房子而去。
那矮房子的门上挂着一块木匾,写着「通仙阁」三个字,在这矮房子里有位仙姑姓何,来自南方。
她在受天城开坛施法只有半年,但因为十分灵验,收费又便宜,很快便积累了为数众多的信徒,外头这些人,都是来找何仙姑问事的。
前几天,穆夫人从绣坊的张太太那儿得知这何仙姑十分灵验,尤其对於女人家的事情总是能铁口直断。
虽然她很少信这些,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想来求问女儿及学宁的婚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