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桥在郊区,我家也在郊区,其实枫竹走读生并不多,我是其中之一,每次出校门都能看到远处三三两两的住宿生投来艳羡嫉妒的目光。
十几岁的学生,能每天回家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不过得先熬过这一天再说。
姜灵韵姜世筠去外省参加学术讲座去了,两周内都回不来,虽然姜灵韵在微信上对我表达了浓烈的思念和深深的怨念,以及对姜世筠无可忍耐的崩溃,但是这些都无济于事,阻止不了讲座的继续。
我在课堂上昏昏欲睡,老师在讲台上讲窦娥冤,声情并茂,活像催眠曲,黑板上笔记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我再也撑不住,撑着头陷入了长眠。
桌面被敲了两下,睁眼就看到还沾着白色粉笔灰的手,我睡眼朦胧,无辜地抬头,迎上语文老师慈祥的脸。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想起来语文老师姓庄,于是慢半拍反应过来,毕恭毕敬喊了声庄老师。
庄老师和颜悦色:“卜苍声啊,老师知道你刚出院,但是快期末了,可以听的话还是要坚持听一下的。”
这话说的委婉极了,我更加毕恭毕敬地应下:“好的老师,我会听的。”
大概是我缩头乌龟的样子分外好笑,班里稀稀拉拉地响起笑声,前面坐了个自来熟的男生,笑得幸灾乐祸:“庄老师她拿的是数学书。”
我和庄老师同时低头看了一眼,果真是,数学必修一五个大字在深蓝色的封皮上明晃晃地嘲笑我。
我继续无辜地看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庄老师:“老师,我看错了,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庄老师黯然伤神地走回讲台:“老师相信你。还有啊,咱们班虽然是理科班,但是这个语文啊,还是得学的是不是?别装啊,我知道你们平常给小组长背书都是贿赂人家的!”
我手足无措:“老师我其实很喜欢语文的。”
前面的自来熟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说:“老师你相信我们,我们背书没贿赂组长!”
庄老师头疼,指着他:“肖乐,你站到后面去。”
“老师不公平,为什么不让卜苍声站?”
“你再废话就站到教室外。”
这事算个小插曲,我乐了一阵,从桌洞里捞出来手机闷头和姜灵韵讲这事,那边很快回了。
我给姜灵韵备注“女王陛下”,姜世筠是“女王的太监”,我们仨有个小群,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女王陛下:哈哈哈哈他一直贱,笙笙你别理他。
女王陛下:不过他不叫肖乐,他本名肖霄乐,为了省事大家就那样叫了。
我呆滞了一瞬,缓缓扭头盯着一旁专注玩手指的男生:“消消乐?”
肖霄乐咧嘴一笑:“是嘞,姜灵韵说的吧?”
“你怎么知道?”
他不吭声,心虚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原来这厮一直在窥屏。
忘了他能看到了。
肖乐拙略地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不在班群,来来来加我我拉你进去。”
说完他悄摸从兜里掏出手机,亮出了他的好友码:“快快快加加加!”
我配合地扫了一下,点了申请好友,突然台上幽幽地传来庄老师的声音:“我说,有些同学,老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瞎了。”
我惊慌地抬头,刚想狡辩,下课铃很应景地响起,庄老师缓缓道:“其他人下课,你俩留下。”
肖乐冲我眨眨眼:“同学,快跑。”
他比较狗,说完就飞速奔了出去,看来是经验丰富,我慢半拍,紧赶慢赶混在人群中出去了。
这节下课就是大课间,要跑操,我身体没恢复好,还忘了请假,刚想躲到厕所,就听到肖乐的声音:“校领导巡查逃操的,会查厕所。”
于是我迈向厕所的步伐又收回来了,犹豫地转向他:“哪里不查?”
他狡黠地说:“跟我来。”
两分钟后,我在保安室里和门卫大眼瞪小眼。
我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不查的地方?”
“你就说查不查吧。”
他轻车熟路地在保安桌子前坐下,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于叔,几天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
被称作于叔那人无语地抹了把脸:“你自己逃操就算了,还忽悠人姑娘一起?”
肖乐放下茶杯:“人姑娘主动要来的,死乞白赖求我给她找个安全的地。”
于叔轻嗤了一声:“这话你留着骗鬼,你小子什么德性我不知道?”
他摆了摆手,扭头冲我道:“小姑娘,你坐吧,肖乐这小子的朋友啊?你叫啥?”
我坦然坐下,丝毫不客气:“叔叔好,我叫卜苍声。”
于叔摸了摸下巴,咂了两声:“卜算子的卜,苍生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