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萝进来时,恰巧看见那窗户动了动,她还以为是风雪所致,又抬眼看向倚窗而坐的少年,见其身形单薄,风骨伶仃,不由得心里微微揪起。
她缓步走过去,将袖子里藏好的药包搁下,边关窗边道:“外面疾风甚雨,冰寒雪冷,你开着窗干什么,不怕加重病情吗?”
因为自幼学医,她跟着那位太医院院首久了,对于病患不遵医嘱,还要一味逞强的事情深恶痛绝,故而言辞里不自觉带了些许责备。
可奈何时烟萝嗓音太软,说这话时,半边雪肌拢着夜色,衬得那侧颜轮廓柔美无比,鬓边的金钗流苏晃个不停,反而叫她的语气变得嗔怪起来,仿佛在向人撒娇。
江火看着她将窗户关上,又检查了一下缝隙,嘴里嘟囔着得再加固一些,这样风不会从外面透进来。
他心里滑过些许怔忪,往日里可从无人敢未经允许,便擅自在他眼皮底下动土。
更遑及用这样颇带责备的语气,悉心叮嘱他……
时烟萝回眸,看着那少年目光深邃地盯着她,不禁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有些唠叨,瞬间红了脸皮,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不得已把话题强行掉转。
“嗯,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她硬着头皮说,实在懊恼自己怎么又犯了老毛病。
她平素不爱见人,可是假如对方是自己的病人,便会唠叨个没完,阿爹也因此苦笑许久,直说消受不起。
“今日感觉好了许多,多谢郡主关心。”江火温声道,不动声色看着她走近些。
他下意识有些警惕起来,忽而体内传来熟悉的撕裂感,虽面不改色,可脸上瞬间惨白起来,眉心跟着微颦蹙着,看起来自抑又孱弱。
时烟萝见此忙不迭过去,却因脚下匆忙,被猝不及防绊了一跤,连带着江火瞬间紧绷起身体。
可他才要忍着剧痛挪开,那少女便很快调整了步伐,只微微无措地扑进了他怀里去。
女子的幽香袭来,淡而清雅的芬芳如一剂药香,氤氲过接触的肌肤,鼻尖也是挥之不去的甘芳。
江火感到体内蛊虫的活动平缓许多,血液也跟着通畅起来。
月出族的后人,果然……
他猝不及防自痛苦里挣脱,却不料跌入到更深的泥淖里去。
那少女柔软的唇便自喉结处划过,温热的呼吸微微撩动耳侧,诱得他喉结一紧,呼吸紊乱了瞬间。
她再仓皇挣扎起身,柔荑轻按在肩头,呵出来一抹兰香,慌乱的嗓音软而甜。
月光渗透进雪白的纸窗,少女窈窕的娇躯轻颤,有些羞怯,又有些窘迫。
两个人视线相接,少女的杏眸是无辜天真的,泛着潮湿的水意。
她真的又娇又怯,落在他的怀里,像是一株任人采撷的鸢尾花。
第6章 她会避之如蛇蝎地将他赶出……
两个人上回如此亲密,还是在永州街头的巷子里,那时候天空飘着鹅毛大雪。
被江火杀死的苗人尸体躺了一地,雪花纷纷扬扬,洁白的颜色覆盖住那些尸首,使得她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渺无边际的白,还有夜幕下暗沉沉的黑。
她发誓,当时虽然是她主动解开衣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可目的十分纯粹,故而虽然回忆起来偶有羞涩,却远不及现在来的窘然。
少年的脖颈间,是馥郁芬芳的兰草香,冷玉般的气息传来,叫时烟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她顾不得羞怯,也顾不得理智,只手忙脚乱要从他怀里出来。
可谁料,手才撑在他的肩头,发丝却被那紫衫上的银饰给勾住了,只能侧着脑袋,被迫扭成瑟缩进他怀抱里的样子。
少女娇怯怯的,又无辜又激动,眼眶跟着泛红起来,泪花不自觉涌起,沾湿了乌黑浓密的睫毛。
江火呼吸微滞。
他下意识想推开,可才一动手,怀里的娇娥便疼得喊了一声,嗓音忸怩不安,却又尖锐得让人心头一紧。
“停停停!”时烟萝眼睛都眯起,他手上一动,自己感觉头皮都被扯起来了,还好这人听到她喊疼后,及时住手。
“……郡主?”江火嗓音发紧,依旧稳着柔和的神情,可眉骨下的那双细眼,却莫名翻起暗流。
他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从前,一些下属见他枕榻孤寂,便不告而行地,偷偷命苗疆最美的舞姬潜入床榻,意图自荐枕席,来为自己搏一个好的前程。
那时月色皎洁,舞姬一截细腰白得晃眼,任谁瞧了都要心思浮动几分。
可他却莫名生出股厌恶来。
惯是瞧不出情绪的温和眼眸里,只有深不见底的阴霾,吓得本来柔情似水的妖媚舞姬,瞬间花容失色,竟是不顾一切地滚下了床铺,只知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