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回想着他的话。呓语的沉默,说明妖精的力量正在潜伏,这对于妖灵节来说太过反常,按理来说,应该至少有一些力量的起伏,来显示妖精的活跃。
难道说,这是乡长先生的压制导致的?
我想到了那天他们曾谈论的被污染的命运,想到了他们在湖边扔下的东西,那种巨大的不安感更加剧烈。
我默默地把手放进口袋里,握紧了拳,试图缓解紧张。但下一秒,我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放在口袋里的黑色画笔不见了。
我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阵莫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匆忙搜索遍了全身上下,一无所获,我心想该不会画笔被我放在了家里,于是又匆匆赶回家,在房间里寻找,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僵立在窗前,脑子里一个想法接着一个想法。
乌洛琉斯是“命运”途径。他的画笔似乎有主掌命运的功能。阿蒙是偷盗者,可以偷走我的一切东西。
昔日乡的妖精力量越大,对命运的污染就越大。
图铎和伯特利先生要对付一个人,而那个人……图铎曾说过,即使他与特伦索斯特有仇,他也会率先杀死所罗门,为此情愿与特伦索斯特合作。
那位乡长先生信誓旦旦地声明妖精潮绝不会冲垮规则场。
灵魂只是一个小小的漏洞,一个引子……
周围依旧一片沉默。
我的冷汗却在这时冒了上来,像是数九寒冬突然坠入冰窟一般,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乡长所罗门,他才是图铎的目标!
图铎他们找到了规则场的漏洞,试图借用被污染的命运对乡长所罗门的命运进行干涉,借助即将暴起的妖精潮,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达成他们的目的,但是如果要把针对的对象精准地确认到所罗门的身上,他们还需要一些更精密的手段。
于是阿蒙出现了,偷走了我身上乌洛琉斯给的画笔。
我想起了乌洛琉斯在昨天晚上曾对我说,去找所罗门,他会告诉我答案。
难道他那时就已预见到了这件事?可他是北区的人,怎么会帮助西区去对付所罗门先生?
我只觉得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根本来不及顾及别的事,急匆匆地冲出家门,就向中心广场赶去。
我希望事情还来得及,希望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周围的人群兴奋地与我向着一个方向涌去,我混在他们之中,如同最渺小的一颗水滴。
依然没有呓语,没有任何非凡的迹象。我跑了起来,心无旁骛地穿过人群,陌生的街道在我眼中一一后退,很快,中心广场渐渐浮现在我眼前。
我匆匆走过去,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个人影正站在那里,分布在广场四周的广播正播放着他的演讲。
“……在这个欢乐的日子里,我将与你们一同庆祝,这个节日属于你们所有人,也属于我,我将尽我所能,将祝福带给你们……”
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着高台上那个人影,心中那口气骤然松了。
还好,所罗门先生没有事情。
我心想,还好自己到得不算晚,等到他演讲结束之后,我必须找到他说明情况。但现在……
我左右为难地看了看高台之下,那里工作人员还守在那里。
周围的人们在高台之下欢呼,我身处其中,没一会儿就被他们所感染,跟着他们向高台之下涌去。我抬头看着天空,蔚蓝的帷幕之下,不规则的黑色建筑掩映着明净的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人们放声大笑。
不……等等,只有他没有戴面具!
就在这个时候,广场上方的空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一颗巨大的火陨石从中浮现,气势汹汹地砸向高台。
火陨石个头不大,但那只是相对的,实际上它的大小足以遮蔽整个高台,表面燃烧着剧烈的火焰,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高台坠落而去。
我的视线仿佛被安上了慢放镜头,我清晰地看见所罗门先生惊愕地抬头,望向那火陨石,他似乎没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切发生得极慢,又发生得极快。
下一秒,高台就被火陨石击中了。
所罗门先生被淹没在火海之中。
在那一刹那,我听见周身报发出了尖锐的狂啸,那是妖精的声音,他们在唱着:“命运已经注定,黑皇帝必将死亡,你的疑惑再无解答。”
人们依旧在向前狂呼着,一张张面具带着夸张又愉悦的笑容,仿佛没有人察觉到那高台被击中,火海开始蔓延。在我的视线里,面具一个又一个地冲进火海,失去了踪影,熙熙攘攘如同奔向火焰的飞蛾群,我浑身僵硬冰冷,在呓语声和大笑声中抬起头望着那片火海,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然变成了黑夜,冰冷的,满盈的红月已经挂在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