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一片寂静无声。
我耐心地又敲了几次,没有收到回音,门也没有打开。
我有些怀疑那位先生是否并不在家中,正打算完全放弃,就此转头离开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
我愣了一下,看见一位银发银瞳,脸庞清秀的男士出现在那里。
他穿着很朴素的白色衬衫和灰色裤子,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浑身是血。
我惊叫了一声,吓得倒退了三步,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这位男士的身上,从肩膀的位置到胸口,再到腿上,到处都沾着鲜红色的血迹,他的银色长发和清秀的脸颊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红色,看起来竟然像是电影里那种刚吃完人的怪兽。
不,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冲下楼,去找帕列斯老爷子求助,无论这个人是杀人的还是被伤到的,都不是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女性所能处理得了的。
结果我还没迈出三步,我的手就被拉住了,回过头时,才发现拉我的正是那位乌洛琉斯先生。他从上到下看了我一眼,又露出了一种冷淡而不带情绪的疏离感,我整个人都感觉惊吓到了极点,直到对方说出一句话。
“是绘画颜料。”
我已经准备好他再不放手我就惊叫出声了,听到他的话,我微微一愣。
“什么?”
他指了指身上红色的“血迹”,说道:“是绘画颜料。”
我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保持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按照道理来说,身为记者,我不该无限度地窥探旁人的隐私,但是这实在是过于惊悚,我下意识地把目光往他的屋里扫去,却只发现一个又一个红色的脚印连到了门口。
我整个人都有点想要夺路而逃。不过我还是克制了这种不太理智的想法,强自镇定地说道:“我是昨天才搬来二楼的克里斯汀·米勒。”
“有什么事吗?”他松开我的手,问道。
我咽了口唾沫,说道:“是这样的,我想着要和这里的租客们打一个招呼,所以擅自烹饪了几人份的午餐,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下楼来一起享用?”
楼梯口陷入长久的寂静。
我有些看不明白这位先生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的神情依然平淡无波,根本看不出拒绝或同意的意思,我只好暗自揣测,想着该如何继续问他,但就在我开口之前,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不过,要稍等等。”
他又一次指了指身上红色的“颜料”们,说道:“我需要清洗一下痕迹,还有,我的脸上也沾到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和头发,我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但总之,他居然笑了起来。我看着这幅有些惊悚的画面,勉强笑着说了一声:“那我把午餐给你留在烤箱里温着,你如果收拾好了,就去那里取。”
上帝保佑,他最好收拾得久一些,千万不要再让我直接面对这个人了。
在他回到房间里关上门之后,我急匆匆地下楼向帕列斯老爷子说明了情况。这场只有三个人的餐会实际上宾主尽欢,我们喝光了那一瓶葡萄酒,老爷子甚至还有一点点醉意,而在那之后,我上楼回到了我的房间,翻出了我的手机,又想起这里没有办法发长信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了下来,坐在桌子前展开信纸,拿起笔开始书写。
“亲爱的查拉图:展信佳,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假期,有一件事我想向你说明,那就是我已经搬到了名为昔日乡的小镇,你的家所在的城镇。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你分享一下我昨天与今天两天的遭遇……”
午后的阳光无声无息投映进我的房间,而我奋笔疾书,完全忽视了那温暖。
“……那位名叫特伦索斯特的登记官,他看起来真的很正常,但是在翻看和录入资料的时候却会因为忘记事情而错漏百出,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他最后交还的资料竟然没有一点差错,连顺序都没有变化……”
“……在登记大厅的时候,有个叫塔玛拉的怪人找过来,我是说,他真的很怪,尤其是衣品方面,实在是有着一种让我无法理解的怪异。难道这里的人们都有什么怪癖吗?那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特伦索斯特竟然喜欢去医院看尸体。”
“……我楼上的租客,名为乌洛琉斯的那个,今天中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居然一身‘血’走出来,根据他的解释,那是绘画颜料,但我可不想知道是怎么泼到他身上,才看起来如此惨烈的。”
“……我发现这里的人们无论如何都很偏爱不对称的风格,是我的错觉吗?仿佛整个昔日乡的建筑都是类似的模样,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修建,还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