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长发逐渐变为墨绿,根根粗大,在恢弘的灰雾之上不断延伸,祂放大情感共鸣,将寄存在自己身体里的部分情绪吐露出来,同时和乖乖躺下的克莱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之前答应你要和你说些第四纪的历史,结果都是伯特利在替我讲,正好现在有时间,嗯,让我想想……
“对了,我也给安提柯做过精神梳理,祂晋升为‘诡秘侍者’之后状态就不太好了,但是一直不说,非要逞强。”
为了不让安提柯察觉到她并非“荒芜主母”,西蒙妮也让他闭上眼睛,除了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安提哥努斯当时一定还听到了别的动静,但还是安心躺着,不去探究。
只是,叨叨鲁对压制自己的疯狂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却无法帮助他人对抗疯狂,除非安提哥努斯愿意将一切都交给她。那样,西蒙妮会寄生他,并将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变成“我们”,存放于触手群中,疯狂就不会再困扰他了。
克莱恩同样躺着,没有睁开眼睛,好像泡在暖洋洋的水里,品尝了一块醇香的巧克力。
宇宙里仅剩一只的叨叨鲁也有过孤独茫然,依靠摇摇欲坠的信念苟延残喘的时光。混沌之子曾问祂为什么一直在逃避行星吞噬者的追杀,是想要报仇吗?
“我可以帮你。”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叨叨鲁这样回答。
混沌之子注视着毫不在意本体破损,触手上遍布被挖去血肉的坑洞、不去消化特性,精神状态日益糟糕的叨叨鲁,缓缓地说:“完全不像。”
确实不像,祂只是摇摇欲坠地活着,如果不是遇到那颗黄金之星,如果不是遇到混沌之子,早晚会完全失控,成为漆黑宇宙中不值一提的泡沫。
普通的巧克力尝起来总是先苦后甜,一位幸运的文明遗孤,祂之后的日子也是如此。
“安提哥努斯……那张占卜家序列的亵渎之牌上似乎有‘半个愚者’留下的信息。”这还是战事未起时,某一次和女神交流,祂提到的。一说到安提哥努斯,克莱恩就想起来了。
“!”
触手上的眼珠开始转动,西蒙妮激动地想:“安提柯努力对抗沉睡,排除万难留下了什么东西?是一段隐秘、需要破译的、标明安提柯被藏匿的具体位置的密文吗?”
一根触手从杂物堆里掏出那张牌,墨绿眼睛们纷纷投来目光,看向那张曾被吸到安提哥努斯身边的牌……
西蒙妮笑容一僵,她不信邪,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灰雾之上一时寂静下来。良久,都快把亵渎之牌看出一个洞来的西蒙妮终于憋不住了:
“笨蛋!安提柯是笨蛋!傻瓜!小气鬼!!!”
沉睡在宫殿中的安提哥努斯不安稳地打了个喷嚏,又继续睡。
差点被笨蛋安提柯气到跺脚,好悬才想起克莱恩还躺在腿上的西蒙妮压低声量,咬牙切齿地道:“不就是一匹讨厌的魔狼,难道比逃出来还重要?浪费时间、浪费感情,气死我了。”
她把亵渎之牌一扔,转头用慈爱的语气对克莱恩说:“克莱恩,你千万别学安提柯,也别学查拉图,哦,还有天尊,都不要学!
“唉,占卜家怎么一个好榜样都没有?要么小气,要么腹黑,要么屑到难以形容,你可千万不要变成那种家伙。”
放松下来的占卜家内心开始大声吐槽:“西蒙妮这种语气真的很怪,她心理年龄才多大,太别扭了。那位腹黑的‘查拉图’,指的是大查拉图?听起来会笑眯眯地坑人。‘源堡’前主人天尊很屑?能有多屑?”
能有多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屑!
西蒙妮决定好好和他科普一下,预防他对天尊抱有侥幸心理:像天尊和堕落母神这样天生的支柱、不,像所有天生的旧日,都是不受特性影响,可以自由处理伴随而生的情感的。大部分“原初”子嗣要么抛弃无用的部分,留下有用的像是求生欲这样的部分;要么全盘接受,肆意潇洒。
本是“原初”人格的天尊却和所有旧日都不一样,情感对祂而言就是水面上漂浮的油点,格格不入。
祂表现得追逐愉悦,戏谑世人,背后却用那双冷漠淡然的眼睛解析自己的表演,解构人类、旧日在种种情况下的表现,然后在遇到相同的事情时,戴上精确无误的面具。
祂是真真正正的无面人,层层粉墨下根本是一片空白。
祂最令西蒙妮恐惧的地方,还不止如此。至今为止,西蒙妮仍杀意翻腾,同时畏惧这位能轻易伪装出各种情感,仔细品尝后又轻松抹去的支柱,祂比“上帝”要可怕太多。
第一个尝试容纳复数源质的是天尊,这点没有任何旧日会惊讶,祂疯得最厉害、最冷静,求生欲怎能让祂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