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母亲安葬在父亲身旁,眼泪没有掉一滴,只是那之后几天都在尽可能地巡山做事,直到把他的强健体魄也累得无法忍受,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他也曾像吴邪一样在梦中哭泣与至亲的分离。心头的重创虽不像是摔断手臂一般肉眼可见,但要恢复起来,也不像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样容易。
张起灵和吴邪的人生经历相差甚远,但此刻,他听见吴邪在睡梦之中掉的眼泪,心里便对他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那是他在怜悯的同时,亦与他共情。
张起灵没有跟吴邪提过这件事。第二天吴邪醒来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他迷茫了一阵,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的床上,又是为什么只穿着中衣中裤,只能料定自己必然是又给张起灵添了麻烦。
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又跟自己重申以后再也不能这样懒惰成性,然后便翻身起来去找张起灵。双脚踩到地上时,他只感到自己全身都像灌了铁铅一样沉重,两只脚肿得不行,几乎塞不进靴子去。
但好在吴邪在林场早已养成了生物钟。他昨天累到极致,今天仍是早起。他到外间去时,张起灵也还没去巡山,只是挥手叫他过去一起吃饭。吴邪感到不好意思,一边吃着又一边把感谢的话说了一堆,最后还问他今天要做的工作都有什么。
张起灵本想让他休息几天,可在吴邪的坚持之下,还是带着他去巡了山。
在冬季,巡山的任务不算繁重。因为天气很冷,又有落雪,绝无烧起山火的可能,山中万物休憩,也没有山货可供采摘。况且为防止遇到在冬眠的半途中醒来,饿极了的人熊,再深的山也是不去的,因此也只有些杂事好做。
可虽说是杂事,桩桩件件加起来,到底也是繁琐辛苦的。
吴邪没有给自己留时间修养,又强撑着同张起灵巡了两天的山,到了第三天晚上,他刚刚躺在床上突然放松,右边小腿抽筋就异常严重,肉眼能看到腿肚子的肌肉一缩一缩地痉挛。
他本来想自己忍耐过去,绝不喊疼,但很快他浑身上下的关节和肌肉就像是被传染了痛感一般发作起来,一起抗议吴邪对它们的过度使用。
这种痛劲吴邪是受过的,但上一次却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他在青春期之前长个子的那段时间里,全身迸发出了无限的活力一般疯长,四个月就比之前高出了一个头去。
骨骼的生长发育过快,给他的皮肉带来的负担使得他在那时经常半夜痛醒,有时还会哭着把他父母叫醒,指给他们看自己的腿和胳膊。他对于自己的身体里发生的魔法一般的变化一无所知,只道是疼得快要死了,希望得到父母的安慰与怜惜。
直到现在,吴邪的两边膝盖内侧都还留着几道浅浅的白痕。这是他身上关于那段生长痛仅有的证据。
而此时,这种痛感再次袭来,他疼得实在忍不住,小小地哀叫几声,却不想还有人能给他回应。
张起灵走进内间问他哪疼,等吴邪答了,他便不由分说地伸出手隔着裤子掐住他的小腿两侧上下用力按压。
吴邪有些急了,去推他不让他动。只是这种拒绝也不是出于对张起灵的恐惧。毕竟张起灵的体格是如何地健壮他已心里有数,要是他对他怀有不轨之念,怕是早就得手多次了。
吴邪这是对自己无法负担工作,还要麻烦张起灵多番照顾的厌恶。他很害怕张起灵认为他没用,下一次下山去就要告诉场部,他不愿意再带吴邪巡山。就像从前那些总把他推来推去的劳动小组。
但张起灵到底是与别人不同的人。他收回手不再去按吴邪的腿肚子,又对他道:“吴邪,累极伤身。你可以慢慢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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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天天失眠hh
第九章
此后,张起灵果然信守诺言。吴邪的体力需要恢复,心灵也需要放松,他便给他时间,让他每天独自待在那间小屋之中。
而那天晚上,由于张起灵对吴邪说过他可以慢慢适应,只是这一句话便让吴邪放心不少。且吴邪的体力也透支过多,此时就算想做更多的活也是难以为继,如果强撑着干,最后少不得还得再麻烦张起灵对他多加照料。
吴邪想通了这一点,便也就不再勉强自己,只当作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之后两天都在那小屋中休息。
他原本以为自己多睡一觉就能恢复原状,但没想到此番骤然放松下来,他竟然连着睡了两日,中途醒过几次,但也是浑浑噩噩,只躺在床上,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胸口,让他喘息几声,复又陷入睡眠。
吴邪自己也知道人要吃饭的,可即便醒来,胃里也觉不出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