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便讷讷地点头。等他收拾好了送潘子出去,回来关上门又是大哭一场。晚上给家里写信时,在信里只把巡山描述成人人相争的美事,唯一的不便就是寄信得要一月一回。但眼泪却还是差点滴到纸上。
第二天他很早就起了,他与潘子和张起灵一同吃了早饭。潘子的神情有几分凝重,是想要再嘱咐他几句,但又不好当着张起灵的面多说的样子。
又因为这次要上山的人还多了个吴邪,因此张起灵打包好的物资也是双份的。饭后潘子要送他们一段路,最后竟帮他们提了些东西走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不能再送的时候才停下来。
吴邪在这时把两封家书给了潘子。那信上已经贴好了邮票,只等潘子把它们投进邮筒里。而张起灵则在旁把所有装物资的包全都掂了一遍。进山路远,他不希望吴邪中途体力不支,因此只把两个较轻的留给他。
潘子便和吴邪道声保重,又对张起灵说声受累,张起灵点点头算是应了,然后带着吴邪继续走向群山之间。
吴邪走了一段,突然又回头,看见潘子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没动。他心安了些,向潘子挥挥手又续走。等到他又前行一段,再不回头就看不见潘子时,他正想转身,就听见潘子在他身后对他喊:
“小邪你大胆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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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我们小狗正式有哥啦!
第八章
进山的路上,吴邪顾忌着自己是托靠了张起灵的帮助才能脱离林场那个地方的,因此还是想对他说几句感谢的话,为以后能够好好相处打下基础。
他暗自想了半天该如何称呼这张起灵。对人直呼大名肯定是非常别扭,吴邪在家时,若被妈妈连名带姓地叫了,那多半就是他干了什么皮事,他妈妈正预备着揍他。场部的人又管张起灵叫哑巴张,这诨名很是难听,只适合在背后议论人时喊一喊。而张起灵虽然确实比吴邪大上几岁,但此前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这时候要让吴邪管他叫哥哥,那也是很难叫出口的。
他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随了潘子的叫法,不过不带着姓,只叫他小哥,又谢了他几句。可张起灵虽然听见了却不回话,只是淡淡应声。
若是放在从前,吴邪对他满心都是好奇,一路上一定会跟张起灵接着说出许多话来。但现在,他人虽然离开了林场,可几个月的压抑生活留在他身上的烙印却不能马上消除。因此张起灵不说话,吴邪也就懒得再开口。
此时张起灵在他身前两步走着,吴邪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既然这人是个闷油瓶子,那他也可以做一个没嘴的葫芦,反正他现在早就不像小时候,再也没有说不完的话了。
在山间行走,完全比不上平坦大道。吴邪原先还以为上林场的那一段需要坐马车的路已经算是难走,而此时真正在深山中穿行,时不时就需要爬高下低,吴邪身上还有负重,只走了不到半日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但他担心张起灵嫌他麻烦,因此也不敢叫累,只是咬紧牙关硬撑着。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是慢慢越拉越大,从一开始的两步几乎变作两丈远。其实张起灵的行进速度没有改变,而是吴邪的体力消耗太大,自己跟不上罢了。
张起灵察觉到他已是不济,便在途中找了一个能坐下的地方招呼他过去休息。
吴邪刚一坐下,就感到连心口也在发虚。他伏在包上休息了一回,才有精力去看看那闷油瓶。只见他面色如常地坐在旁边,略低着头,眼睛看着一旁凋败的灌木,仿佛他和这山是浑然一体的。
吴邪吃不准还有多远,心里只怕这路就像长征一样,还有二万五千里。便忍不住问道:“小哥,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以张起灵的脚程,他早上从林场出发,半下午时就能到达冬季居住的林间小屋。那是他离林场最近的一个落脚点。但现在带着吴邪,剩下的路途需要花多少时间他无法准确掌握,只能确定今晚是不至于露宿野外的。
他便回道:“翻过这座山,下到对面的半山腰就到了。”
吴邪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还是他上山的第一天,什么工作都还没有分到手里做过,就已经比在林场劳作还累,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艰苦。
他本来是南方人,虽然见过西湖的断桥残雪,但像这种东北山区铺天盖地的风景却是头一次见。山里已是银装素裹,四季常青的松柏也在苍翠之上盖着一层雪,绵延开去的林海好像看不见尽头,竟然如同一队队的士兵,白衣照银鞍一般肃穆而立。
但吴邪竟从眼前的景象中看不出美来,只觉得这些雪也压进了他心里,就连情绪也是一片灰蒙蒙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