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伯因郭淑妤的缘故,话说的十分好听,金永仁如今也不敢轻慢,三人进月洞门再往东行,不多时指着一处碧瓦朱檐的屋舍道:“如今有针科生三十人,平日里都在济安堂教学,这里日常所用的医经与人体经络图、经络人偶皆有,姑娘看看还需要什么,我们尽快添置,济安堂常驻医师二人,以后多由他们辅助姑娘授医”
金永仁说着,吩咐亲随将二人请来,姜离则进了济安堂内。
到底是太医署的学堂,屋内布置颇为齐备,所需之物皆是无缺,姜离前后看完,满意道:“暂无所缺,若有缺的再劳烦金大人。”
说着话,两个医师先后入了门,这二人年近而立,身着鸦青公服,一脸恭敬地近前问安,金永仁指着二人道:“这是苏长淮与谭樯,他二人虽看着年轻,却都是医药世家出身,皆擅针道,都在济安堂当差两年有余了,对新一届的学子都十分熟悉,薛姑娘要教什么,要如何教,都可与他二人商议,尽管让他们给姑娘打下手。”
此话落下,身形高瘦的苏长淮上前道:“见过姑娘,久仰姑娘之名,如今我二人也有机会跟着姑娘精进医道,还请姑娘多多赐教。”
医师乃太医署胥吏,即便非景德帝之意,只凭姜离薛氏大小姐的身份他们也不敢不恭维,姜离打量二人片刻,寒暄几句后,又看向济安堂之后,“学生们住在何处?”
金永仁道:“就在北面,这后面还有药学讲堂,及诸多库房值房,他们的学舍也都在北面,眼下无事再带姑娘转转,姑娘若是需要,我也可为姑娘安排一间值房,以作姑娘在太医署歇息所用”
姜离边走边道:“不必了,我半月来一日,不必费”
“心”字未出,姜离话头一断,只因不远处的回廊下,竟是白敬之一身素袍站着,金永仁和广宁伯也瞧见,广宁伯道:“咦,白太医?他不是要告老了吗?”
金永仁道:“陛下已经准了,还有些仪程未完。”
正说着,白敬之瞧见了他们一行,连忙迎了过来,“拜见侯爷,金兄,这是带薛姑娘来看济安堂?”
金永仁应是,又问:“你怎过来了?还有什么交代未完?”
白敬之扫了姜离两眼,道:“有几道旧年医案我想抄录下来,适才见了柏恩,他说此事他做不了主,我正等金兄呢。”
柏恩乃太医署另一太医丞,金永仁闻言纳闷道:“哪年的医案?”
白敬之道:“十二三年前了,你也知道我胃疾难愈,待回乡后,我大抵毕生与胃疾相抗了,我记得那几年我看过好几位患胃疾的大人,彼时安规矩医案都留在太医署中,后来我专研小儿病,反倒疏于胃疾了。”
金永仁看向广宁伯,广宁伯道:“按规矩,太医署的医案不可外流,不过既然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与其让那些医案被虫蛀,还不如让白太医拿回去研磨一二,若真制出良方,也可造福民间百姓不是?”
三人说着话,姜离站在金永仁身后也在打量白敬之,数日不见,白敬之比月前更为消瘦,只观其面色呼吸,便知他病情又重了些。
见广宁伯如此说,金永仁也乐意做个好人,便道:“既是如此,那便去库房走一趟吧,只是这么多年了,找起来颇为不易。”
金永仁说完又看向姜离,似怕冷落了她,“薛姑娘”
“不打紧,先紧着白太医之事吧,正好我也跟着瞧瞧太医署建制。”
姜离通情达理,金永仁便唤亲随取钥匙,不多时,几人沿着廊道往太医署北面而去,一路经过其他几科的讲堂、医经书库、学舍、药库药园等屋阁,几人来到了太医署西北角的小院,院内共有厢房十来间,正是太医署多年来所存医案。
待打开库房之门,姜离在门口并未入屋,金永仁和广宁伯见她极有分寸,也不打算多留,只两下库房的值守医工陪白敬之寻医案。
去看药园的路上,姜离道:“金大人,白太医的胃疾当真极重?”
金永仁叹道:“是很凶险,尤其年后都有呕血之兆了,他本喜欢去地方上的,如今连地方都不去了,说让他回老家做个授医博士他也推辞了,偏生胃疾难医,他自己心底也有数,往后操劳不得,告老还乡也好。”
姜离往医案库房方向回望一眼,“白太医可说过何时归乡?”
“他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长安城的家仆、宅邸都得处置妥当,前两日见时,说是下月中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