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晔惊道:“倒是听说过,那如今怎么是好呢?”
姜离盯着孔昱升轻颤的眼睫,“其脉细数无力,又见惊动如豆,再看其此刻外感有失之状,火邪入脑已是肯定之事了”
方青晔微骇,“可还能救?!”
姜离深吸口气,神色万分凝重起来,“极难,今日和明日乃是他最关键的两日,若救过来了往后如常习文进学,若没有救过来,那他往后便可能成为痴儿甚至是疯子,连起居也难自理。”
“痴儿疯子?!”连张伯都吓了一跳,“那他那满腹才学岂不是……”
张伯痛心不已,方青晔忙问道:“那姑娘有几分把握?”
姜离一默,“只有两分。”
方青晔眼前一黑,正要说话,孔昱升不知怎么身子忽然颤动起来,又看得众人心惊肉跳,姜离连忙将他肩头按住,又吩咐怀夕,“针囊”
方青晔紧张道:“他这是怎么了?”
姜离沉声道:“他神志已失,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外界之声,这是在无端挣扎,便如同疯症之人忽然发起了疯一样”
方青晔心急如焚,恳求道:“请姑娘救他,他今岁才至弱冠之年,若是就此毁了这辈子实在是可惜。”
怀夕递上银针,姜离道:“我此刻施针要用师父所传秘法,请诸位回避吧。”
方青晔和张伯不觉有他应声而出,裴晏看了看姜离,也转身出了房门,宁珏最后一个出来,待合上门近前道:“师兄,施针也有秘法?”
裴晏颔首,“自然。”
宁珏缓缓点头,这时不知想到什么,轻哼道:“也是,不过薛泠这秘法,和那些故弄玄虚之辈可不同”
裴晏敏锐道:“你所谓何人?”
宁珏面色微冷,“自然便是那什么号称自创了可比再世华佗的九针八针之辈咯……”
宁珏所言正是当年的广安伯府,裴晏叹了口气,“当年魏氏先祖以医道救了太祖陛下,又以医道解了军中时疫令外敌难侵,他们的医术并无假。”
宁珏哼道:“我自然知道,医术并无好坏,坏的是人心罢了。”
裴晏心知宁珏之恨,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言,几人正在廊下候着,忽然九思快步而来,“公子”
裴晏快步行至中庭,“如何?”
九思警惕地看了周围一圈,倾身在裴晏耳畔轻语两句,裴晏剑眉拧起,“竟是他?”
九思颔首,“公子,接下来如何办?”
裴晏沉吟一瞬,“暗暗去查他们上山时所带随身之物,还是莫要打草惊蛇。”
九思应是,“小人明白。”
他转身而去,刚走出院门,江楚城和王喆、薛琦几人一起进了院子,裴晏见状忙上前做礼。
江楚城道:“如何?听说那孩子醒了?”
裴晏叹道:“人是睁开眼了,但薛姑娘说伤了脑子,近两日是关键,若能救得下来,还能如常人一般,若救不了,或许会痴傻疯癫。”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王喆唏嘘道:“前两日我刚来时,看过那孩子的文章,写的极好,就这么痴傻了那也太可惜了,那放火之人可找到了?”
裴晏摇头,“如今线索寥寥,还要再查。”
薛琦这时上前半步,“会不会是意外起火呢?书院生了命案,怎么还会有人放火?这也太巧了些。”
高从章和高晖跟在最后,高从章便道:“裴少卿,此案若以人为论处,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不能下山离开?”
裴晏点头道:“不错,孔昱升受伤颇重,不能轻慢处之。”
高从章无奈起来,“这可真是,上来已经耽误五日了,如今春试都取消了,老先生又在病中,我们这么久留也不是个事啊,各个衙门还忙着呢。”
裴晏面色不改,“我会尽快查明。”
江楚城见状捋了捋胡须,淡笑道:“查清楚也好,免得一把年纪了还不清不楚的,那老朽下山了心里也不自在,你多尽心,我们去看看老先生。”
裴晏应是,江楚城一行径直往上房而去,他目光落在几人背脊之上,只听见西厢屋内有声方才返回西厢。
“啊……啊啊……”
裴晏刚一进门,便听见孔昱升开口之声,定睛一看,他精神比片刻前好了些许,只语难成句,愈发像姜离说的智识已有损。
方青晔闻声快步近前,“孔昱升?你认得出我吗?”
“啊……方……生……”
孔昱升艰难地开口,方青晔听见“方”字本是惊喜,可一听“生”字一颗心顿时跌落谷底,书院内的学子无人称呼他 “方先生”,皆是“方院监”,他如此言辞,分明是记忆模糊,神识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