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冕哼了一声,“从前那两个蠢如猪狗,虽跟了霈儿多年,但伺候的不尽心,还差点坏了霈儿的前程,一个多月前已经被打死了。”
段霈是段氏长子,自小金尊玉贵,但好端端的,伺候了多年的随从皆被打死,这自然不是不尽心那么简单。
姜离与裴晏心底皆生疑问,但段冕不愿说下去,只指着跟前的药丸道:“我们府上的府医适才来看过,说这些药丸来路不正,且都算是毒物,问了明坤,明坤也不知这些药丸是从何处来的,我们府上管教极严,一定是有心人故意害霈儿!”
黄花梨长案上摆着三个拳头大小的玉瓶,姜离上前拿起查看,便见各装丹丸,从瓶壁痕迹来看,本都是装了满瓶,如今却都只剩半数。
她各倒出一粒在掌心,又用水化开,仔细辨认半晌,道:“赤色丹丸内有丹砂、雄黄、白矾、紫石英,还有牛黄与菟丝子,此药多有催情之效,服用后短时神明开通、体力强健,但丹砂、石英等损伤脏器,牛黄与菟丝子亦累肝肾,长用的确等同服毒”
段凌站在门口拧起眉头,段冕面上青红交加,“这些邪物,寻常人一听便知是下三滥的玩意儿,我和他母亲若知道,是绝不许他沾上半点的。”
裴晏不置可否,这时姜离又道:“黄色丹丸内有曼陀罗、钟乳、硫磺、鹿茸、首乌,同是壮阳致幻之物,亦是慢性之毒……”
她微微一顿,“此毒余量最少。”
余量最少,便是服用最多,段冕气得胸膛一阵起伏。
三色丹丸如今还剩黑色未明,姜离仔细研磨闻看,很快轻嘶一声道:“这丹丸内有龙涎香、缩砂、肉豆蔻、肉桂,还有一物应是,米囊子……”
她容色一定,“不错,正是米囊子,这几味药也可兴助阳事,看似壮精益元,但丹丸内米囊子用量最大,服用此丹,会令人短期内精神焕发,头目清利,继而胸膈顿开,骨节欲酥,万念俱无,而后梦境迷离,神魂骀宕,宛入极乐。”
她不快道:“如此,便有了种更可怕的毒性”
裴晏反应迅速,“上瘾?”
姜离凛然点头,“不错,一旦上瘾便难戒除,亦会损伤脏腑经络,短则几月长则年余,再精明勇武之人也会形容枯槁神识全无,犯瘾时更会癫狂无状同行尸走肉一般,此毒物发源于极东之地的扶菻国,百年前,被当时的魔教无量道带入中土,后来魔教灭亡,此物也在大周消失,如今此物再现,只怕和致幻鼠尾草一样,要去黑市上找。”
段冕倒吸一口凉气,“此等恶毒,怎会在严儿这里?凌儿,你当真不知你哥哥用过这些东西?”
段凌摇头,“父亲,我真是不知,我整日温书,哥哥这院子我都没来过几次。”
姜离看了看瓶内药丸,“丹丸还剩下一半,他得来的时间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月,但其他两种丹丸,或许已有半载……”
段冕颤声道:“我就说……我就说霈儿这半年行事怎越发出格,却原来是被这些东西害的,用这些东西身心俱损,自然越发堕落了!”
他语速疾快道:“定是有人故意害他,说不定就是昨夜的凶手 ,鹤臣,此事虽上不得台面,但我也不瞒你,你可一定要给霈儿伸冤雪恨啊!”
裴晏一脸凝重道:“这些东西段霈得来已久,可他身边最亲信的小厮竟都不知情,敢问国公爷,段霈那两个小厮是因何被杖杀?”
段冕面上尴尬更甚,“他们跟了霈儿多年,因霈儿信任便愈发拿大,撺掇霈儿不务正业,公差上都差点出了岔子,这样的人,我们怎么敢留在他身边,但当时,他们也没说过霈儿沾了这些东西,否则我也不会等到今日才知晓。”
裴晏心中了然,先命人收缴毒丸,又道:“既然来了,我想在段霈书房寝房各处看看,看能能否发现与案子有关之事。”
段冕有些迟疑,但想到段霈死的不明不白,到底还是道:“那也好,你随便看吧,这里是霈儿书房,寝房在上房。”
裴晏便打量起屋子来,目之所及家具器物皆是上品,西面紫檀木书柜更是摆满藏书,但裴晏走近了一看,便见摆着经史子集的一侧柜格边缘多有灰尘,并无拿动书册的痕迹,而北面墙上挂着几柄宝剑,剑鞘之上干干净净,段霈必定经常取用。
裴晏看毕又去往段霈寝房,便见段冕房内锦绣金玉遍布,华贵非常,因收拾遗物,大多私物都被收拢,多宝阁与案几之上皆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