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秦耘口言艰难,此时费力道:“都、都是他逼我……”
章平立刻帮腔道:“大公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却因为夫人一死,秦图南便要将其瓜分,要将大公子架空,凭什么?凭什么大公子隐忍多年,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是秦图南先逼大公子的!!”
话已至此,章平再懒得强辩,“他当年骗了夫人,后来又害了大公子,如今坐拥万千家财,又想断了大公子的后路,大公子今日不动手,来日也要被他逼死,那秦桢……本来他可以不用死的,可他也早就觊觎大公子手里的产业,还遇到了杨子城,那杨子城乃是宜州袁氏府中下人,因偶然得知了夫人出嫁前的事,便不远千里来威胁公子,这样的人死了又如何?!若非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无耻,公子何至于要杀人?!”
说至最后,章平悲泣道:“我只想过安生日子,为奴为仆都不算什么,被当个人就行,大公子也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们何错之有?!是,我们是害死了其他无辜之人,可我们也不想的,我们也不想死这样多人的,但事情已经做了,我们除了除掉一切阻碍,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姜离叹了口气,“命途坎坷不是为恶的理由,秦大公子心智非比寻常,既知道秦府是虎狼窝,何不早些跳脱困局另寻天地?”
章平不甘道:“可姑娘知不知道,那些大公子打拼出来的产业足足值数十万两白银,大公子凭什么把这些拱手让人?”
章平说的掷地有声,但说完这话,再看一眼榻上半死不活的秦耘,他心底也生出了一丝茫然,秦府有秦耘打拼出来的家业,可与这家业相比,如今这一切当真值得吗?争与不争,良善与罪恶,他早就分不清了……
“技不如人……我,我无悔……”
矮榻之上,秦耘语声嘶哑,词不成句,他一双眼睛黑洞洞的,有哀莫大于心死,却唯独没有懊悔。
章平闻言抹了一把泪,语气也强硬起来,“事到如今,我们也无话可说,反正秦氏几父子已死绝了,我也算替义兄报了仇……”
他冷然一笑,“奴儿?奴儿不能杀主?哈,我也不算白活一遭!要死大家一起死。”
“畜牲,我杀了你”
魏姨娘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见章平如此,她一把拔下头上发簪,直朝着章平扑了过去,苏玉儿见状连忙将人抱住,“姐姐”
魏姨娘大肆挣扎,其他几个姨娘侍婢也连忙上来,劝的劝,夺簪的夺簪,又连拖带抱的将魏姨娘带了出去。
裴晏望着这对主仆,眼底也生悲凉,“来人,把他们带回衙门。”
十安看着裹得如粽子一般的秦耘皱眉,裴晏道:“寻个担架好好把人带回去,还有许多证供要问,人不能没了。”
十安应是,很快秦耘被一张门板抬了出去,章平也被大理寺武卫带了走。
九思这时嫌弃地抹了抹脸上的狗血,又对着一旁的怀夕一咧嘴,“怎么样,我装的像不像?”
怀夕翻了个白眼,一转头,只见姜离望着满地狼藉,神色晦暗难明。
此刻已是四更天,姜离便对裴晏道:“裴大人,这案子算是了了,剩下的都是大理寺衙门的事了,我便先告辞回府了。”
裴晏还要留在秦府查证,闻言颔首,“我送姑娘。”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只见大半夜的,秦府之中灯火通明,尚在披麻戴孝的下人们齐齐围在外头,知道了真相的他们,难以置信那差点重伤不治的竟是秦耘。
一路行至摘星楼以西,姜离只见拱卫司的武卫还守在楼下,裴晏见她看过去,便道:“拱卫司是天子手眼,秦耘火场那夜所言传到了姚璋耳中,但他们此来,多是为了勘察朔北军政钱粮贪腐。”
是查贪腐,但若查到了沈家的旧事呢?
姜离心底存疑,却不想在此时挑明,见府门近在眼前,她道:“大人不必送了,这案子善后事务繁多,莫耽误了大人正事。”
裴晏驻足望着她,“今次又多亏姑娘相助,裴某如今已欠姑娘良多,若裴某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姑娘尽管吩咐。”
大理寺少卿当然帮得上忙,但姜离与他对视片刻,却是一哂,“我不过一医家,有何事需要裴大人帮忙?大人请去忙吧。”
她欠了欠身离去,径直带着怀夕出府门上了马车。
裴晏站在原地看着薛氏的马车驶入夜色之中,眉眼间也笼上了一层阴云。
马车辚辚而动,姜离疲惫地闭眸养神。
怀夕在旁唏嘘道:“秦大公子这样的狠性手段,做什么不能成事?他才二十四岁,既然一心想杀了秦图南,那何不在朔北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