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内廷事务的“六局十二监”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其中“六局”只有女官,“十二监”只有太监。“六局”又被称作“六局一司”,是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以及宫正司的总称,“宫正司”负责监察其余六局。大约一百年前,兴平帝当政,大力提拔内廷女官。从那时起,女官在皇城的地位一直高于太监,宫正司对内廷十二监也有问责之权。宫正司官阶最高的官职,就是“宫正”。
纪长蘅毕恭毕敬道:“是,奴婢听懂了。”
华瑶从龙椅上站起来。她缓步走向纪长蘅。她的身量比纪长蘅略高一些,纪长蘅非但没有抬头,反倒把头低下去了,丝毫不敢迎上她的目光。
华瑶暗示道:“你曾经是太皇太后最器重的女官,你要多提点那两位宫正,别让她们白费功夫。”
纪长蘅道:“奴婢遵命。”
华瑶离开了偏殿。她宣召了内阁高官和六部重臣,正准备在御书房召开内阁会议。全国各地的战事渐渐平息了,当前第一要务是稳定局势,保证今年秋天的粮食产量、棉花产量,以及水路、陆路的畅通运输,极力减少各州各府冻死、饿死的平民人数。
相较于家国大事,今日大宴上的羹汤点心,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华瑶不会浪费时间亲自追查。
华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荫之下。
纪长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在偏殿等待了一会儿,等来了宫正司官阶最高的两位女官。其中一人名为崔叶,年约四十岁,官职为正五品宫正,她在宫正司任职了二十年。
崔叶见到纪长蘅,连忙行了一个礼:“纪姑姑,我来给您请安了。”
纪长蘅
道:“崔大人,我不和你客套了,我现在是太极宫的掌印女官,咱们的主子都是当今圣上,天下至尊至贵、至高至上的圣人。咱们要谈论正事,只需就事论事,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崔叶道:“您请讲,纪姑姑。”
纪长蘅直接问道:“今日大宴上的银耳羹,为什么换成了杏酪羹?那银耳羹是陛下亲自选定的,也不知是谁擅作主张,更换了菜品,这惹出的麻烦可太大了。此人若是心存歹意,在羹汤里加了点什么东西,闹出祸事来,谁能担当得起?”
崔叶跪到了地上:“请姑姑明察,开宴之前,菜单上写的还是银耳羹,后来尚食局的两位尚食官就把菜品换了。”
纪长蘅道:“你去找她们问个清楚,她们二人若是不肯开口,那就革除她们的官职,把她们贬到冷宫去伺候太上皇的嫔妃。”
纪长蘅的声调温柔婉转,她说出口的威胁却是十分恐怖。
崔叶丝毫不敢耽搁,只怕自己慢了一步,皇帝的怒火就会发泄到自己身上。她从没伺候过华瑶,但她深知皇族的本性。在皇城里,任何细微的变动都有可能牵涉到权力之争。她听从华瑶的吩咐,才能保全身家性命。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宫正司也把大宴上发生的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涉事的宫女和太监共有七人,宫正司按照宫规严厉处罚了他们,又把他们贬出了京城,终身不得返回。
内廷六局十二监深感震惊,又经历了镇抚司长达半个月的搜查,闹得人心惶惶。镇抚司抓出了几个偷盗财宝的贼人,至此,六局十二监终于平静下来,渐渐也习惯了宫里的新规矩。
皇城内廷的大事小事传到了外朝官员耳朵里。满朝文武都知道华瑶心明如镜,不能因为她年纪轻,就小瞧她一丝一毫。她带兵打仗,勇猛无敌,治理政务的手段也高明得很,比起她的皇兄皇姐,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工部尚书邹宗敏急切地想要奉承华瑶,修缮广明宫就是一个好机会。广明宫将是谢云潇的住所,必须修建得清幽雅静、干净整洁,这才配得上谢云潇的气度,华瑶也会知道邹宗敏是个能办事的人。
邹宗敏久经官场风霜,深谙一个道理,自古贪官不可恨,可恨的是不会办事的清官。
华瑶给邹宗敏的预算仅有一千两,邹宗敏不敢问户部要钱,咬了咬牙,从自己的私库里掏出来一万两,补贴到了修缮工事上。他日夜不停地监工,尽力做到精益求精,又请来了钦天监、国子监的风水大师,把广明宫的每一处陈设都安排妥当,庭院里的每一株花草都修建整齐。
邹宗敏奉承皇帝的本领,在京城也是第一流的。他器重的属下多半都有同样的心思,整整一个多月,工部高官忙得不可开交,除了皇城工事之外,什么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