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舒颤声道:“你不费一兵一卒,就要侵吞我们的地盘……”
华瑶严肃道:“你要知道,你们只有两条路,第一,接受条款,第二,亡国灭族。”
“亡国灭族”四个字,沉重响亮,如箭一般锋利,射入谷舒的耳孔。
谷舒盯着华瑶,放出一句狠话:“我们甘域人上了战场也不怕死,更不会输给你们粱人。”
华瑶看着他:“你杀过粱人吗?”
谷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华瑶冷声道:“你再敢大放厥词,我立刻杀了你,用你的鲜血祭奠冤魂。”
议事厅里卷起一道刚猛强悍的劲风,瞬间从谷舒的头顶扫过。谷舒连忙跪到了地上,甘域国的众多使臣跪在他的身后,众人异口同声:“微臣知罪,请殿下息怒。”
谷舒呼吸急促,脖颈上隐隐浮现一条条青筋。
华瑶心想,他明明比自己大四岁,城府还是差了一些。甘域国王为什么派他出任使臣?
华瑶看向了杜兰泽。
杜兰泽站起身来。她上前一步,轻声道:“凉州昨日传来消息,羯国的国王和王后已经去世了。羯国王室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羯国内部动荡不安,八大部族分崩离析,更像是一盘散沙。”
杜兰泽掀开一块盖在木板上的绸布,显现出一张羯国的详细地图。
杜兰泽握住一支炭笔,勾描出一条全新的边境线:“不出半年,羯国便会亡国了。”
谷舒犹豫半晌,才问道:“羌国……”
杜兰泽道:“羌国的国王有两个儿子,长子失踪了,生死未知,次子桑顿已被启明军俘虏了。”
谷舒道:“桑顿、桑顿……他在你们手里?”
杜兰泽道:“正是如此。你也不必为他担心,大梁国与羌国谈判结束之前,启明军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谷舒听出了杜兰泽的言外之意。羌国也向大梁国投降了。
羌国的国王是个精明老练的女人。自从启明军与羌国交战以来,羌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羌国的文臣武将也有满肚子怨言。羌国的国王必须寻求退路,顺便把她一向宠爱的儿子赎回去,或许羌国会成为大梁国的盟友,重修两国之好。休战,和谈,签订盟约,无非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
当天傍晚,甘域国的使臣全部退下了,华瑶又和杜兰泽商量了一会儿政事。她们一定要抢占甘域国南部的驿道和港口,是因为启明军在羯国找到了几处金矿和铜矿,若要开采矿石,必须从甘域国的运河借道行船。
华瑶的心里已有了主意,无论甘域国主是否同意,这几条运河她要定了。羯国的金矿和铜矿,她也要定了。羯国士兵屠杀沧州官民数十万人,羯国付不起赔款,那就用羯国本土的矿山来结算,她会把羯国的金山银山全部搬回大梁。
天快黑了,华瑶离开了议事厅,走在一条清幽小路上。她独自一人穿过浓密树荫,灯光照出一座寂静庭院,地上洒着几片枯黄落叶,沾满了潮湿水雾,无端生出凄凉萧瑟之感。
华瑶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她站在门口,轻轻地敲响房门,屋内传来回音:“请进,殿下。”
华瑶推开木门,跨过门槛,屋内的木桌上亮着一盏烛灯,灯火飘摇,似明欲灭。
空气
中漂浮着淡淡药香,华瑶略微低下头,又抬头向前望去,燕雨正躺在一张木床上,齐风坐在床边,用一条毛巾擦拭燕雨的面容。
华瑶小声问:“燕雨怎么样了?”
齐风道:“多谢殿下关心,还是老样子。早些时候,周老前辈也来探望了燕雨,她教会了我许多针灸的技巧。她说,长此以往,燕雨也许会……会突然醒过来。”
华瑶连忙坐到齐风的身侧。她抓住燕雨的手腕,替他把脉,他的脉象如同一条丝线,细微轻缓。他的脸颊也消瘦了不少,眼眶浮现出淡淡的紫青色。
华瑶静静地注视着他的面庞,他好像也睡着了,就像方谨一样。她不禁有些恍惚了,燕雨的魂魄,究竟游荡到了哪个世界?
华瑶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燕雨毫无反应。
华瑶自言自语:“你知道吗?羌国和甘域国都投降了,羯国名存实亡,再过几个月,等到边境战事平定,大梁国的政局就要翻新了。”
华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燕雨说这些。近日以来,她时常想起儿时的光阴,燕雨和齐风都是她的玩伴。他们在庭院里捉迷藏、放风筝、讲故事、追逐打闹,记忆中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她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