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伦道:“你们大梁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巧言令色’,是用花言巧语讨好敌人。你费尽心机讨好我,多少还算是有点用处,那一句‘贤明之主’,我听着顺耳,我会把方谨的头颅借你看,看她死不瞑目的模样。”
雅伦的声调陡然拔高:“洪程秀听令,诛杀方谨!”
雅伦动用了内力传音,战场上的每一个人,不管羯人还是梁人都清楚地听见了雅伦的命令。“洪程秀”三个大字,如雷贯耳,昔日的沧州第一大将,此时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追杀大梁朝的公主。
这也是雅伦的攻心之计,她要挫败沧州官兵的士气。
洪程秀高声回答:“末将听令!”
羯人踊跃欢呼:“杀光梁人!”
洪程秀道:“杀光梁人!”
洪程秀的长刀上血迹斑斑,那是梁人的鲜血染成的。沧州官兵多半是沧州本地人,自幼在沧州土生土长,他们是洪程秀的邻里乡亲,也是洪程秀的战友同僚。洪程秀挥动长刀,砍杀他们,毫无犹豫,他们之中的一位副将哭喊道:“洪将军!洪将军!你忘了吗?你是沧州人啊,你……”
余音未尽,洪程秀一刀捅进此人的心口,鲜血淋漓,从他的心口流出来,也从他的唇角渗出来。他面颊抽动,“哇”地张开嘴,牙齿上也沾血了,他用很轻的气音说:“你和我一块儿喝过酒……”
洪程秀收回刀刃,又是一刀飞快斩过,砍断了此人的脖颈。他的头颅在沙尘里滚动,他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斜视着洪程秀的面容。
洪程秀目光稍转,看见方谨的神色。方谨无喜无怒,不悲不痛,只是嘲讽般地笑了一声。她眼里的洪程秀是罪魁祸首,她想把他扔进油锅里活炸了。
洪程秀也笑了。他亮出刀锋,直攻方谨。
方谨的侍卫约有一千多人。这一千人武功极高,他们与方谨配合默契。他们轮流交替支援方谨,剑刃上放出数千道亮光,结成的阵型也是变幻莫测。
洪程秀观望着剑阵的虚实底细,忽然提刀而起,迎上前去,专攻剑阵的破绽之处。
洪程秀并不知道,这个破绽是方谨故意做出来的假象。趁此机会,方谨运剑疾刺,剑势凶猛无比,三丈之内的沙尘烟雾全被疾风扫开了。
洪程秀侧身险避,翻转一刀,直劈方谨的面门。
方谨以剑相击,刀剑击撞,轰然一声巨响,爆炸般的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激荡出来的烟尘飘落到几百丈之外。
松林堡的北城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战鼓声,沉重响亮,连声不断,还有一位少女用羌语高喊道:“援兵来了!”
羌人派来了援兵?
羌国也有一位女将军,年仅二十二岁,与宝吉那年龄相仿,她的父亲是羌国大将,她自幼生长于将门世家,很受羌国国王的器重。她的军队驻扎在距离松林堡七十里之外的县城。她与雅伦通信往来,雅伦熟识她的字迹,却不能辨认出她的嗓音。
战场上杂声鼎沸,战鼓声、喊杀声、哭嚎声、刀剑碰撞声交织融合,乱成了一片,余音回荡,烈火冲天,松林堡已是人间炼狱。
雅伦的内功高深精妙,她的眼力、耳力远胜常人千百倍,纵然如此,她也听不清数里之外的呼喊。
雅伦唤来暗探:“你们看清了吗,来人可是羌国的将军?”
暗探道:“那军队人数只有四五千,只看衣着打扮,是羌人,不是羯人,也不是梁人。”
另一个暗探道:“起雾了,烟雾浓,夜色深,大火烧得正旺,卑职看不准那些人的来历……”
雅伦道:“再探再报。”
暗探才刚走出去一步,雅伦忽然命令道:“调派两万精兵,迎接羌国军队。”
徐信修叹声道:“羌国军队迅速赶到,只怕您侵占了松林堡,掠夺方谨的钱财粮食,却不容羌人过来分一杯羹……羌国的将军只说了羌语,不说羯语,便是先给了您一个下马威,鼓动羌人的士气……”
雅伦抬腿一踹,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徐信修的双腿折断了。
徐信修卧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颤颤巍巍道:“您不要因小失大了……”
徐信修说不出话了,疼痛向他袭来,他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抽搐,喉咙里涌出鲜血,又腥又咸。他把头埋在臂弯里,藏起了这一张老脸,他微微地笑了笑。他已经猜出来了,华瑶假扮成羌人将军,率领精兵闯入松林堡。他故意使诈,误导雅伦的决策,雅伦显然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