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信修道:“你姑且一试,纵然华瑶不肯借兵,她也不会对你出兵。她顾全大局,不想与你僵持太久,只想斩杀羌国羯国的精兵强将。”
方谨道:“你替她说了不少好话。”
徐信修语气和蔼:“殿下,您也看到了……”他拍了拍拐杖:“这双老腿,就此残废了,走不了路,逃不了命。我在这世上时日不多,少说些虚话,多说些实话,便能替您节省时间。”
方谨道:“莫要多虑,你只是生病了。你遵循医嘱,仔细调养身体,假以时日,定会痊愈了。”
徐信修惨然一笑,近来他的记性大不如前,他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却还记得这一辈子的夙愿。他要把方谨扶上皇位,他不知他能否等到那一天?
军营里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方谨吩咐道:“敌军来攻营了,你留在军帐里,不要走动。”
方谨冲出营帐,望见十里之外,火光漫天,侍卫跑到她的身边:“殿下,敌军从北门和南门打过来了!”
方谨道:“他们有多少人?”
侍卫道:“十万以上……”
方谨拔剑出鞘:“传令全军,全力迎战!”
方谨的心中略有一丝悔恨。
方谨在羯人的军队里安插了奸细。今日,那些奸细传信来说,华瑶杀害了雅伦的妹妹宝吉那,雅伦悲愤交加,痛苦难忍,犯了疯病似的,忽然发作了癫狂症,又癫又狂。
雅伦在军营里大吼大叫,连喊几声“杀死华瑶,以命偿命”,喊到喉咙破音才停下来。全军上下二十多万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雅伦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备战,她出动了全部兵力,向着华瑶所在的藤萝村进发,羯人士兵都以为她要攻打华瑶的营寨。
方谨甚至怀疑,宝吉那受了轻伤,逃回了羯人的军营,又被雅伦活活打死了。雅伦打死了宝吉那,坐稳了羯国王储的位置,把罪责推到了华瑶的头上。
雅伦这一计是“声东击西”,也是“浑水摸鱼”,她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故意喊出声来,无非是想找个借口攻打华瑶,围剿方谨。
方谨站在营帐门口,徐信修还坐在营帐内。徐信修出声问道:“雅伦可是发动了二十五万大军?”
方谨道:“不错。”
徐信修道:“敌军在通往藤萝村的路上突然转向,直攻我军的军营,敌军早有准备,殿下切记不可……不可……”
徐信修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话到嘴边,他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他的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年轻时他文采斐然,只需片刻便能做出诗词歌赋,如今他年过七旬,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完了。人这一辈子,究竟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他的结发妻子、他的宝贝女儿、他的得意门生,尽皆离他远去了,七十载光阴弹指一瞬,到头来,他只剩一副不能自理的残躯。
号角声、战鼓声震耳欲聋。
方谨早已走远了。她调兵遣将,忙得不可开交。
方谨的军队驻扎在一座堡垒之内,堡垒的外侧修筑了一圈石墙,弓兵、弩兵和炮兵占据高位,不停地射杀敌军。
敌军的阵型散开了,敌军将领用羯语大吼道:“坚守军阵!!”
方谨心想,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军又故意呈现弱势,必是《孙膑兵法》以强胜弱之计。雅伦的兵力是方谨的五倍,雅伦不敢大举进攻,仍要施行奇计良策,看来,雅伦用兵也是小心谨慎的。
宝吉那之死,并未动摇雅伦的决策。雅伦的用兵之法,看似混乱,实则是做全了充分准备。敌军兵力强盛,士气高昂,雅伦采取“快攻快进,速战速决”的战术,这也是稳占上风的。
方谨取来一张重达百斤的长弓。她拉动弓弦,弓箭对准一名羯人副将,“咻”的一声,利箭如流星般飞去,射中了将领的左腿,那人倒地不起,又被炮火炸成了肉泥血雾。
方谨连发四箭,连杀四人,正当双方激战之时,羯人的战车运来了沉重的火炮。炮筒长约一丈、宽约一尺,二十座炮口向着石墙,“轰隆轰隆”连发炮弹,硝烟弥漫,那石墙炸开了一道三丈宽的缺口。
羯人的刀光剑影高低错落,似是浪潮般涌动,冲过壕沟,冲进了堡垒。羯人杀气腾腾:“杀光梁人!”
雅伦用汉语大吼道:“松林堡沦陷了!羯人攻入松林堡!!”
这一座堡垒的名字,正是“松林堡”,成百上千的羯人攻入堡垒的内部,沧州官兵已是方寸大乱,他们之中的一人尖叫道:“洪程秀来了,他来招降了!洪程秀招降官兵!快投降,投降了就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