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并不知道谢云潇心事重重。她只知道,谢云潇的余毒已清
,再过十几天,他的伤势就能痊愈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仿佛卸下了肩头的重担,诸多烦恼随之消散,她完全放松了,身处于深山石洞之中,依然睡得安安稳稳。她梦到自己正睡在高床软枕之上,怀里抱着她的小鹦鹉枕。
晌午过后,华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睁开双眼,缓缓地坐起身来。她惊讶地发现,谢云潇正在烧火做饭。
不久之前,谢云潇在山洞里收拾东西,捡到了华瑶带来的一小包白米,以及一整瓶凉州精盐。他离开山洞,从河里抓来四条鲈鱼,也采摘了一把野芦篙。他原本想去山林里打猎,又惦念着华瑶的状况,倘若他走得太远,她突然醒来,他不能及时照顾她。因此,他只在山洞附近觅食,也只准备了烤鱼、白米饭、水煮芦篙这三种食物。
米饭和芦篙都装在铁碗里,四条烤鱼串在四根木棍上,那木根的长短大小完全相同,这也是谢云潇用匕首削出来的形状。
华瑶从未吃过木棍烤鱼。她最喜欢吃鱼了,此时又是饥肠辘辘的,她就有一点嘴馋,还有一点好奇,忍不住问:“可以开饭了吗?”
谢云潇搬来一块沉重的石头,摆在华瑶的面前,又在石头上铺了一层芭蕉叶,像是在布置一张餐桌。他端来了饭菜,递给她一把铁勺,以及一条烤鱼。
华瑶右手拿着铁勺,左手握着木棍,轻轻地咬了一口烤鱼。这烤鱼的口感外焦里嫩、皮脆肉酥,火候掌控得刚刚好,味道也是上上佳品。
华瑶又尝了水煮芦篙,清甜爽滑,咸淡十分合适。她舀了一勺米饭,慢慢咀嚼,缓缓地咽下去,她的心情真是舒畅之极,好久没吃到这么香软的米饭了,她高高兴兴道:“很好吃,你的手艺真好。”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坐过来,陪我一起吃饭。”
谢云潇悄无声息地落座。他坐在沾染泥浆的毛毯上,言行举止依旧是从容端方,真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风度。无论是高楼广厦,还是山洞草棚,只要他身处其中,那地方就像神仙洞府一般。
华瑶一手托腮,专注地盯着他。
谢云潇略微侧过脸,避开她灼灼的目光。他道:“天气渐凉,饭菜也凉得快,最好还是趁热吃。”
华瑶点了一下头:“嗯嗯,你也和我一起吃。”
华瑶把饭菜均等地分成两份。她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其实也差不多吃撑了。烤鱼一条就有两三斤重,她连吃两条,肚子就是饱饱的,米饭和芦篙也都剩了一半。
谢云潇进餐之时,却没尝一口米饭,只把烤鱼和芦篙都解决了。他似乎舍不得吃饭,华瑶直说道:“你不要太节俭了,虽然我们只有一小包白米,但是山林里遍布山蔬野味,足够我们两个人的口粮。”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小把碎银:“你看,我还有钱,若是短缺了什么东西,我去集市上买给你。”
谢云潇握住她的手腕,她立刻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由衷地笑了笑,也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她假装自己坐得不稳,顺势倒入他的怀抱中,他紧搂着她的腰肢,又低声对她耳语,只为她的将来做打算,提醒她尽快与启明军会合。
华瑶倚靠着谢云潇的胸膛,早已沉浸在温柔乡里。清清淡淡的香气,时不时地送过来,直沁到她的肺腑,她难免对他动心,胡乱地答应道:“嗯嗯。”
谢云潇轻抚她的长发:“腿还疼吗?”
华瑶道:“还好,不是很疼。”
谢云潇道:“再多休养几天。”
他把她抱到了毛毯里,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一次,她梦中的思绪乱七八糟。她暗暗心想,平民百姓大多也吃不起白米饭,他们也会在家里互相谦让吗?每逢春节,他们才能吃上一餐佳肴吗?倘若他们生来就是贫民贱民,这一辈子,能否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人世间的痛苦无穷无尽,她总想以一己之力,减轻芸芸众生的痛苦。民间尊称她为“仁君圣主”,她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战乱和饥荒已是大梁朝的寻常景象,她很想改变时局,却又受到皇兄皇姐的牵制,他们的势力远胜过她。而她与他们差距悬殊,她暂未想到扭转乾坤的办法。
日影西斜,深秋寒气侵入山洞,洞内石壁冰冷坚硬,又平添了几分寒意。
华瑶从睡梦中转醒。她向外看了一眼,闻到了岩石独特的冷涩味道,天要下雨了,雾气渐渐漫开,山林隐入混沌,山洞也变得阴暗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