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华瑶却说:“这一次,你做得不错。”
秦三也不知前因后果,便把自己的见闻说了出来:“启禀殿下,今日一早,我出城巡逻,总能听见一阵怪声,哼哼唧唧,很像是男人的呼痛声。我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贼兵受伤了,我就问我的亲信,他们竟然一无所知,那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华瑶一语道破:“那和尚并未呼救,他无力发声,只能用内功传音,但他的内息也很微弱,似你这般武功绝世,才能察觉出来。”
华瑶亲口承认,秦三实乃“武功绝世”,秦三真是十分受用。
秦三不自觉地展露一丝笑意:“承蒙殿下抬举,末将愧不敢当。”
秦三昂首挺胸,深吸一口气,快言快语道:“那和尚藏在一片草丛里,他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从头到脚没一块好皮,烂掉了似的,看起来就像泥土一样,还真是不容易察觉。当时他卧倒在地上,怀里揣着一把铁禅杖,我认识的,禅杖的主人,真是一位得道高僧,法号‘宏悟’,江湖人称‘宏悟禅师’,中原第一高手,纵横江湖数十年。”
提及“宏悟禅师”四个字,华瑶当然记得很清楚。
去年秋天,华瑶和谢云潇暂住虞州山海县的一座寺庙里,那寺庙的方丈,正是“宏悟禅师”,这老头年纪一大把,武功盖世,功法比谢云潇厉害得多,也让华瑶大开眼界。
秦三还说:“宏悟禅师的铁禅杖,向来不离身,我也不晓得,那个年轻和尚为什么抱着铁禅杖,该不会是宏悟禅师的关门弟子吧?师父把自己的兵器传给关门弟子,倒也说得过去。”
华瑶笑而不语。她只觉得,铁禅杖的来历,或许有些蹊跷。
华瑶听完秦三的话,嘱咐她不许外传,她自当遵命。华瑶又命令她再去城外巡逻,她连声答应,行步如飞地告退了。
医馆的厅堂之中,仅有华瑶与谢云潇二人。
华瑶伸了一个懒腰。她幼时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成年之后,偶尔也会在午间睡上一刻钟,奈何今日事务繁多,抽不出空,她还要把案情一件一件地审问明白。
其实华瑶也觉得奇怪,今日才过去半天,她先捡到了燕雨,又捡到了宏悟禅师的徒弟,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这一刹那,她若有所思。
难道是因为,她的父皇去世了?
昭宁二十六年七月十七日夜晚,父皇驾崩了,当天夜里,燕雨从京城动身,驱车前往秦州宛城。
倘若那个和尚也是同时出发,或是稍迟一天,那他确实会在近日抵达宛城。秦三在草丛里发现了他,或许他早已现身了,只不过,今天一早,因为燕雨突然回来了,所以华瑶加强了城门戒严与城外巡逻,这才恰巧捡到了和尚。
华瑶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又找到了和尚所在的病房。
此时此刻,汤沃雪也在这间病房里。她的学生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缓缓地擦拭和尚的全身。不多时,此人的面容显露出来,华瑶毫不意外:“原来是观逸禅师。”
这一位“观逸禅师”,正是宏悟禅师的徒弟。
汤沃雪惊讶道:“您认识他?”
华瑶点了一下头:“我和他打过交道,他真有一颗善心,只不过,他为人太固执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说到观逸禅师,就不得不提起岳扶疏。
想当初,岳扶疏为晋明效力,也为晋明做尽了恶事。
去年秋天,岳扶疏在一场大火中受了重伤,落下残疾,躲在寺庙里休养。
华瑶真想杀了岳扶疏,奈何宏悟禅师出面了。宏悟禅师不准她杀生,她思前想后,另寻了一个好办法。
岳扶疏疑心深重。他与武僧同吃同住,华瑶的侍卫也无法暗杀他。
华瑶便派出暗探,专门在岳扶疏的药膳里投毒,那毒药名为“白铃铛”,少量服用,不仅无毒,还能减轻患者的病痛,长期吞食,却会让患者逐渐上瘾,浑身肌肉僵硬,病痛发作时,更有万般痛苦。
华瑶估计,如果岳扶疏还活着,他的寿命只有不到一年了。
去年冬天,岳扶疏还想重返京城,可他的伤势太严重了,倘若他贸然动身,受不了旅途劳累,他必定会死在路上。
如今的岳扶疏,究竟是死是活呢?
华瑶的探子回报,今年开春之时,宏悟与观逸护送岳扶疏出了一趟远门。岳扶疏生死未知,观逸沦落到今天的下场,还真是可悲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