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白其姝的话,华瑶心里十分震惊,面上仍是淡然处之:“有多美?”
白其姝诚实地说:“也就还好吧。”
华瑶对美人没什么兴趣,也没见过比谢云潇更美的人。她原本还有些好奇,白其姝话音落后,她一点也不好奇了。
而且,平民百姓将她奉为神明,她也要展现自己的神性。
现如今,风流浪荡的名声,她是完全不想要的。
谢云潇出兵岱州期间,表哥多次邀请她深夜相见,她一概回绝,甚至严厉地批评了表哥。
她不禁暗暗地夸奖自己,她真是行得端、坐得正,威风八面,两袖清风,简直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全天下最有风度、最有德行的公主。
华瑶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她才吩咐道:“你帮我谢绝吧,我勤于政事,无心玩乐。这一次就算了,我不追究,下一次,谁敢这么做,我一定会严惩他。”
白其姝道:“我明白了,殿下英明。”
言罢,白其姝也告退了。
这一间包厢之内,只剩下华瑶与沈希仪两个人。
华瑶拿起一只茶杯,亲手为沈希仪倒了一杯茶。
沈希仪毕恭毕敬:“多谢殿下抬爱。”
言罢,沈希仪端起茶杯,连口气都不带喘的,仰头把茶水一饮而尽。
华瑶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沈希仪似乎有些忐忑不安。她很少与华瑶独处,尤其还是在狭窄的包厢里。窗帘合拢了,光线更加暗淡了,她低着头,不再与华瑶四目相对。
华瑶突然问她:“你和方谨,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希仪呼吸一顿,却没回答。
华瑶缓声道:“你也知道,我很器重你。你才学渊博,性格坚韧,方方面面正合我意。将来我登基了,我会封你为左丞相,你的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名声也会流芳百世、传颂千古。”
沈希仪抬起头来,只见华瑶目光灼灼,正凝视着自己。她反问道:“殿下为何突然问起我与方谨的关系?难道殿下又对我起了疑心吗?”
华瑶对她笑了一下:“恰恰相反,本宫正想重用你,便给你一个坦诚的机会。”
沈希仪思虑再三,终于吐露道:“我的家乡在朱原,我出身寒门,父亲是衙门的师爷,母亲是江湖卖艺人,也会使些三脚猫功夫。母亲嫁给父亲以后,便不再出门卖艺,我是家中独女……”
华瑶道:“你的父母,必定对你寄予厚望。”
沈希仪道:“诚如殿下所言,父母省吃俭用,只为供我上学。我两岁启蒙,三岁读书,六岁时,能写诗词歌赋,也能解算术经义。”
华瑶并不惊讶。华瑶幼时早慧,文武双全,她开悟的年龄,甚至比沈希仪更早一些。
沈希仪接下来的话,倒是超出华瑶的意料之外。
沈希仪的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只是在就事论事:“我年少时,去私塾上学,同窗常常捉弄我。他们把我的书包剪烂,往我的衣服上泼尿水……”
华瑶十分诧异:“尿水?”
沈希仪若无其事:“他们的父母有财有势,老师也不愿意管教他们。人之初,性本恶,缺乏管教的少年,大抵如此,与禽兽一般无二。”
华瑶明白过来了。沈希仪年幼时,相貌出众,才学超群,实在是引人忌恨。
沈希仪似乎不愿仔细回忆那段经历。她简略地叙述道:“后来,母亲砸锅卖铁,为我买了一个护卫。她比我大十岁,也有些三脚猫功夫,她每天陪我上下学,倘若有人欺负我,她会拿刀去砍那个人。她点到即止,从不伤人,恶人都被她震慑住了,我终是过上了清净日
子……我这才醒悟,恶人当道,欺软怕硬,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华瑶频频点头。
沈希仪又笑了,华瑶也不知道她在笑谁。
沈希仪双手握拳,真有一股狠劲。她笑着说:“我十八岁那年,已考取举人身份。县令年过六旬,还想娶我做续弦。他派了捕快,到我家来,给我家里人送礼,那礼物是鸡、鸭、鹅各六只,脖子上都挂着喜字。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一把菜刀,把鸡鸭鹅活活砍死了,砍得血肉模糊、尸骨横飞。他们反倒害怕了,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
华瑶捧场道:“好,砍得好!我要是你,我连县令一起砍了。”
华瑶语调轻快,立意坚决,当年的县令仿佛真的被她砍了。
沈希仪心中积压已久的郁气消散了些许。她平静地说:“二十二岁那年,我中了进士,任职于翰林院。同院的一位编修,无凭无据,便怀疑我科举舞弊,时常对我恶语相向。他言辞之粗鄙,也是翰林院的罕见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