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怀好意地看他一眼:“怎么,你想和我坦诚相待吗?”
谢云潇并不答话。华瑶只见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像是能洞穿一切世事人情。她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妄念,这种烦躁的情绪,既是由他而起,也该由他而灭。
华瑶极小声道:“今天晚上,你陪我睡觉的时候,你不许穿衣服。我要你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然后我们……”
谢云潇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华瑶的眼前。
华瑶怔了一怔,茫然地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座木柜的后方找到了谢云潇。他站在僻静无人的角落里,像是远离了凡尘俗世的纷扰。
华瑶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发作,便佯装一副平静的样子,缓步走到了谢云潇的身边。
她为自己打圆场:“我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逃跑呢?”
谢云潇剑鞘一挥,挑开一张垂落的蛛网。
华瑶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迎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他竟然低声问她:“我找到了一处隐蔽角落,方便你畅所欲言。你刚才说,我不着寸缕地躺在你的床上,然后呢?我想听你说完。”
谢云潇的回答出乎华瑶的意料之外。
谢云潇的性情向来是冷若冰霜的,又因为他的武功登峰造极,这世间没多少人敢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词。依照华瑶对他的了解,他的脸皮比纸还薄,她随便对他说几句荤话,他的耳尖就会隐隐泛红了。
而今,谢云潇一反常态,没有丝毫的欲拒还迎,反倒像是蓄足了攻势,随时有可能将华瑶一举擒获。
华瑶的气势更强,严肃道:“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她双手负后,正正经经地说:“我知道你一心为我考虑,但你毕竟是将军府上的公子……”
谢云潇道:“我若不是将军府上的公子,你不一定会与我成亲。”
华瑶道:“如果我得不到你,我肯定会抱憾终生。”
谢云潇道:“我不信。”
华瑶噗嗤一笑:“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谢云潇忽然俯身挨近她。这一刹那间,她的呼吸比往常更轻了一些。
谢云潇察觉她不同寻常的反应。他拨开了她衣领处的一缕长发,并无任何越过雷池的亲近之举。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他又在深浓的阴影里站得笔直。他的身形颀长而挺拔,胜似远山青松、月夜修竹。
华瑶漫不经心道:“你离家已久,你的亲属不可能不挂念你,要不这样吧,你今天就写三封家书,分别寄给你的父亲、哥哥和姐姐。”
谢云潇似乎窥破了她的心事:“京城起了内乱,御林军也惨遭劫难,五公主的驸马死于非命,秦州叛军被你率兵击溃……这些消息传到凉州,对你更有利。”
华瑶承认道:“是啊。”
谢云潇处处为她考虑,她的疑心仍未打消。
她不太相信所谓的“父子之情”。她从小在皇宫长大,在她看来,父子也罢,君臣也罢,只要涉及权位之争,人人都会袒露一颗自私自利之心。
她指使谢云潇写信,只是为了挑拨朝廷与镇国将军的关系。偏偏谢云潇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此时的气氛尽在不言中,华瑶一时词穷。她随手敲了敲墙壁,发出一阵“砰咚砰咚”的响声。她又敲了几下,断定道:“这墙壁的后方……”
谢云潇接话道:“大概有一间密室。”
谢云潇的听力极佳,远远胜过寻常人。他和华瑶做出了一样的判断,华瑶便也不再犹豫。她唤来自己的侍卫,命令众人合力寻找密室的机关,又把沈希仪传召过来,仔细盘问了一遍。
奇怪的是,沈希仪对此毫不知情。无论华瑶如何旁敲侧击,沈希仪也没提到“密室”二字。
沈希仪的神色不似作假,华瑶姑且相信了她,甚至允许她陪伴在自己身边,将库房内的全部财物逐一清查。
沈希仪是算账的一把好手。她和金玉遐一同检阅账目,算账的速度总是比金玉遐更快。
金玉遐钦佩沈希仪的才学,忍不住与她闲聊了几句,越聊越投机。他二人尽释前嫌,相处得分外融洽。
半个时辰之后,华瑶的侍卫迟迟未能找到机关。华瑶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她打了个响指,她的侍卫就列成一排,同时出剑,全力劈向那一堵墙壁。
华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红砖砌成的墙壁霎时倒塌,碎裂的砖石散落在各处,扬起一大片尘埃,犹如洪流般滚滚而来,又如炊烟般飘飘而去,呛得她一连打了两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