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度浅浅地笑了一笑。他的笑声低沉和缓,却仿佛化作了一柄利剑,插进了她的耳朵。她筋疲力尽,又有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要再度昏厥过去。
司度握紧她的双臂,让她伏在他的胸前。
他的薄唇紧贴她的耳侧,暧昧地游移了一瞬,如同她的情人一般,异常温柔地呢喃道:“东无促成了御林军的内乱,又暗示你拦下我的马车,正是想让你死在我的手上。你投靠了东无,东无必定派了侍卫保护你,但我强行掳走你,那侍卫并没有出手阻拦。”
金连思头痛欲裂:“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沦为东无的弃子?我爹是工部的河道郎中,姨母曾任国子监司业,祖父曾任内阁首辅……”
司度拨开她额前的乱发。他微微地靠近了些许,灼热的鼻息洒在她的鬓边,语气轻淡地对她说:“正是因为你身份贵重,你死了以后,京城的世家贵族都会惶惶不安。你的这条人命,还能算到御林军的头上,枉杀世家小姐,可是灭族的大罪。”
金连思口齿不清:“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有爹娘……他们、他们不能失去我。”
她双目涣散,呼吸越来越沉重,甚至无法抑制自己的哭腔:“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尚未在爹娘的跟前尽孝……”
今天一早,娘亲给她准备了早膳。娘亲扶她上马,送她出门。娘亲还说,乖女儿,晚上早点回来,女儿整天在外奔波,别太辛苦了。
可是她回不去了,她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断地往下流,她的牙齿都在打颤,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她含悲带泪,急迫地乞求道:“殿下,求您留我一命,我可以辅佐您。”
司度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你出身名门,又有真才实学,我原本也想留你一命。可惜你胆子太小、牵挂太多,早晚会叛变投敌,我和东无都容不下你。”
金连思和他相识不到半天,第一次看见他由衷的笑容。他笑着说:“今天,不是我杀了你,是御林军伏击我的马车,趁乱杀了你。我想救你,却没有救成,我看着你香消玉殒,心中更是十分悲痛。我会把你的死讯传回你们金家,你是你爹娘的掌上明珠,他们一定会尽力为你讨回公道。”
司度拿起一把长剑:“你忍一忍,不会很疼,头一歪,眼一闭,就算是过去了。”
铜炉内燃着一种特殊的香料,散发着一阵一阵的香气,溢满了整个车厢。没有武功的人一旦闻到这种香气,就会神魂颠倒,甚至不省人事。
金连思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含恨道:“别、别杀我,难道你也盼着京城大乱?”
司度毫无迟疑道:“那是自然。”
金连思使劲拧绞着司度的衣袖。绛紫色的绸缎料子已经被她扯皱了,她的心脏也生出一条条伤痕。她强忍着痛苦,呜呜咽咽地哭诉道:“我寒窗苦读十余年,还没有参加殿试,没有考中状元……”
司度似乎也有惜才之意。他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拭去眼泪,还从琉璃瓶里折下一朵桃花,漫不经心地把花瓣放在她的头顶:“别哭了,金小姐,我赏你一朵状元红花。”
金连思的神情都黯淡了。她心力交瘁,万念俱灰,过了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还没有成亲,我……我想要……”
司度捋起她的一缕长发:“我也没有成亲,你可以把我看作你的新郎,这辆马车就是你的花轿,我是你的丈夫,亲手送你
去往极乐之地。你别怪我心狠,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你早点上路,还能少受点苦。”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发尾:“你说是不是,娘子?”
司度杀意已决,金连思恨他入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司度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不敬神,也不怕鬼。”
他猛然用力,将她抱入怀中,左手捂着她的眼睛,右手握着剑柄,剑刃在她的脖颈上轻轻一抹,切断了她的经脉。她在他的怀里咽气,死前还咬着他的衣领。
第116章 壮胸臆 特来探望皇妹
鲜血从金连思的伤口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袍。她双目紧闭,眼角的泪痕未干。她对人世还有无限的眷恋,司度却不允许她活下去。正如她先前所言,她该不该死,全凭司度定夺,她自己做不了主。
司度仔细地打量她的遗容。她并未显现痛苦的神态,司度便感慨道:“你不疼不痛,走得轻轻松松,这一辈子也没遭过多少罪,真是个极好命的人,生前死后都能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