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律》规定,官兵不能扰民,更不能搜刮民脂民膏。
秦州义军却不避讳打家劫舍。对于他们而言,哪里有民众,哪里就有粮食、钱财和兵丁。他
们盘踞着秦州,还想谋取虞州、岱州,进一步扰乱中原七省。
即便如此,皇帝迟迟没有派兵剿杀秦州义军。
华瑶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她的父皇真的病得很重吗?
甚至顾不上紧急的军情?
若是如此,那她父皇真该早点退位,把龙椅让给最有出息的公主。当然,这位公主,就是高阳华瑶本人。
思及此,华瑶点了点头,大义凛然道:“好了,我先去办正事,你继续吃饭吧。”
谢云潇被她逗笑了:“你要办什么正事?”
华瑶还了他一个笑:“杀人。”
谢云潇依旧平静:“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你尽快动手吧。”
华瑶的身影即刻消失。
晌午过后,华瑶找到白其姝,与白其姝稍作商量,便在寨子里放出消息,说三虎寨的旧部私下聚集,生吃人肉,而且人肉暗藏剧毒,无药可医。
到了这天傍晚,来自三虎寨的六十个壮年男子全部毒发身亡,死状凄惨,剩下的那一群匪徒又被华瑶抽调出来,重新编入不同的军队。她亲自领兵演练了数天,从中挑拣四支队伍,共计四百余人,随她一同下山,连夜直奔秦三驻扎的军营。
秦三驻扎的地方,距离寨子不到三十里路程,掩藏在一片树丛与山石之间。
夜色深浓,风吹树梢,华瑶伏在一块巨石的后侧,隐约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她紧紧地握住剑柄,偷瞥了一眼秦三的营地,瞧见虞州官兵正在烧柴生火。
那些官兵都很年轻,二十来岁的年纪。他们抱着木柴,捧着饭碗,或站或坐,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就像平时在衙门值夜一般,调笑道:“你上个月拿了多少赏银?”
“十枚银元!”
“骗鬼吧你,吹破牛皮!”
“你识字吗?满肚子墨水的军师都没你挣得多!”
他们的笑声融入夜风中,飘到了深山老林的更远处,雾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
他们仍然坐在地上,烹制一道名为“菇米大杂烩”的虞州土菜,主料是肉脯、蘑菇、野菜和梗米,辅料是清水和细盐,全装在一只铁盆里,火候熬得差不多了,汤汁醇厚鲜浓,“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气味传到了华瑶的附近。
华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二守紧挨着华瑶。他站在她的身侧,与她相隔如此之近,却不懂她的忧愁从何而来。他用气音唤道:“殿下?”
华瑶瞥了他一眼,沉稳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陈二守没穿棉衣。前些日子里,华瑶赠送他一匹昂贵的丝绸。他不识货,也不懂行,只见丝绸料子轻薄柔软,就自己动手,裁剪了七八件上衣,作为春衫,每天换着穿。那春衫薄如蝉翼,轻若无物,虽然舒适,却难以蔽体,但他自己无所谓,华瑶也不便多讲。
此时夜色更深,月亮被乌云遮掩,徒留几颗寥落的孤星,散出惨淡而微弱的昏光。
华瑶正准备拔剑,却听见一声雷霆般的巨响,凌空一道刀光斜劈而出,直击她的命门。她险险避开,转头一看,正好望进秦三的眼睛里。
秦三身披银色盔甲,手握红缨长矛,大展身手,大显威风,宛如从天而降的一尊门神。她的武功极为高强,远在华瑶之上。华瑶勉强躲过几招,就朝她喊道:“你为何要杀我!我不想伤你一根汗毛!”
秦三只说:“得罪了!公主!”她手起刀落,双眉高耸,满脸的凶狂杀气。
华瑶发动轻功,逃也似的跑到了高处。她带来的一群勇士冲破了官兵设下的屏障,闯进了官兵的营地,然而,那些营帐全是空的,摆在明面上的火炮、马厩、岗哨全是诱敌深入的噱头,整个营地上的官兵还不到五十人!
华瑶惊觉自己被秦三摆了一道。
今夜的风是冷的,华瑶的心底也泛着凉意。她仰头望去,山谷的四面八方遍布秦三的伏兵,约有两千多人,任她插翅也难飞。
华瑶把这一招称作“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秦三高高地举起刀柄,号令弓兵布阵,要用弓箭射杀华瑶。
千钧一发之际,华瑶临危不乱:“秦将军,我父皇已经三个月没上朝!秦州叛军屠杀十万百姓,秦州迟迟没有派兵,虞州官府却让你来杀我!你好歹让我把话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