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与华瑶闲聊时,经常陷入理屈词穷的境地。
华瑶与谢云潇是结发夫妻,谢云潇的家族又是世家之首,按理说,朴月梭应该对谢云潇用敬称,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华瑶与谢云潇的关系。
朴月梭自诩为谦恭守节的君子,每每遇上华瑶,便把自己的品德和操行抛之脑后。
他沉默地自省,华瑶便说:“我独自坐在这里,就想清静清静,你明白吗?”
朴月梭微微点头。
华瑶又问:“要不要我给你把个脉,看看你的状况?你的脸色有点红,确实不太对劲。”
朴月梭立即捞起袖摆,展露他的腕骨。
华瑶闷头扒了两口饭,正要用手帕擦嘴,朴月梭浅浅一笑道:“表妹,莫急莫慌,等你用完膳,再给我把脉吧。”
他细看她碗里的饭菜,瞧见白米、鱼肉、芦笋、青菜,并非珍馐玉食。
他称赞道:“表妹为人正直,为官节俭,始终遵循道义,表哥自愧弗如。”
华瑶却说:“因为京城封城了,贡品送不进来,我平时才不吃这种粗茶淡饭。”
她坦诚道:“我平素爱吃的一道菜,名叫闭月羞花,乃是鱼肉、松茸、蟹黄、虾仁碾制而成……表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在淑妃的宫里,我们顿顿山珍海味,好不快活。”
朴月梭的面颊微热。他怀疑自己当真要再染一次疫病了。
他略微低下头,卷起轻薄的绸缎衣袖,把左手的手臂露了一半出来。
他的衣料轻盈薄透,衣领稍微往下滑动,露出左侧的一道锁骨,骨形优美而洁净,与谢云潇是不一样的风情。
谢云潇俨若颠倒众生的上界仙神,朴月梭比他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华瑶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公主,对于男女之事的见识比较少。
她怔怔地瞧了一会儿朴月梭,小声问道:“表哥,我给你把脉而已,你为什么要把衣裳往下扯?”
朴月梭冠冕堂皇道:“表妹见谅,我接连抄写了几日典籍,筋骨略有酸痛,自然不比平时灵活。表妹若是放心不下,那就请您为我诊一次脉……”
他逐渐靠近她,送来一阵白檀青竹般的透骨沉香。
月夜的冷光从他的脖颈一路扫到胸膛,肌理的形状十分强健,也十分出色。
他察觉华瑶的目光从他胸前一晃而过,他便故意把外衣挑开,慢慢地拉直内衫,严丝合缝地贴紧胸膛的轮廓。
他的内衫乃是素纱织成,薄薄一件,轻烟似的透明,连肌肤的色泽都遮挡不住,好比一层空濛的淡雾笼罩在身上,几乎等同于他不着寸缕。
他用力攥紧内衫的一角,素纱布料擦过他的身躯,他呼吸稍快,低沉而短促地“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容。
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他喃喃唤她:“表妹。”
华瑶随手扯断一根杂草,往朴月梭身上一扔。
他接住草根,好似得了一块珍宝,含笑问她:“送我的吗?”
“你究竟……”华瑶不再看他,“不是,我们……”
朴月梭快要碰到华瑶的衣摆。
华瑶立刻跳了起来,严厉道:“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我允许了吗?放肆!”
自从成年之后,朴月梭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也闻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玫瑰香气。
他收拢衣领,正色道:“殿下息怒,微臣罪该万死。”
朴月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确实该死。”
他转头一看,果不其然,谢云潇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谢云潇刚从医馆回来,他与自己的亲兵一同清点了药材。京城的药价居高不下,为了防止官员监守自盗,谢云潇严查医馆药房的库存,又亲自巡视了一遍营地。
深秋的夜晚,空气格外寒冷,天降枯叶,地生白霜。
有人吹奏了一曲羌管,荡起无限愁心,老弱病患都在哀叹哭泣,陷入无边惆怅的境地。
谢云潇已经沉思良久。他刚回到华瑶身边,又撞见了朴月梭纠缠不清、阴魂不散,他极冷声地道:“朴公子。”
朴月梭也站直了身子:“谢公子,别来无恙。”
谢云潇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河水凄清,烟霭弥漫。
朴月梭分神瞧了一眼夜景,就连谢云潇何时拔剑也没看清。
那剑光从朴月梭的指间一闪而逝,把华瑶送给他的杂草砍成了四截。他回过神来,只见谢云潇收剑而立,月白色的宽大衣袖轻逸翩然。
朴月梭握手成拳,依然在笑:“君子动口不动手,您为何要对我刀剑相向?当真令人不解。”
谢云潇也笑了。他说:“君子静坐敛襟,举止必须端正,方才朴公子似要褪去衣袍,招摇过市,唯独酒色狂徒才能做出这等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