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皇帝的第四任妻子。她今年才刚过三十岁,极为年轻,出身显贵,又是八皇子的生母,与萧贵妃水火不容。
萧贵妃立刻说:“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雍城的税务……”
她还没讲完一句话,皇帝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她收拢五指,寇丹红色的指甲娇艳欲滴,紧紧抵着紫檀木座椅的锦缎扶手。
直到此刻,皇帝才问:“平定雍城之乱,收缴几十万税银,应有何赏?”
华瑶抓紧机会,抬起头来,远远地望着皇帝:“父皇在上,儿臣只想为父分忧,以尽孝心,儿臣不敢居功自傲,更不敢贪功求赏。雍城之战,大功在于守城将领,至于税银,事出有因……雍城的税务司恰好有几位擅长算术的贤才,他们出谋划策,解开了难题。儿臣已将他们举荐到户部。”
她继续说:“儿臣在雍城,确实是九死一生,多次重伤,医馆的大夫尽力救治,依旧落下了病根。”
重伤是真,病根是假。
她之所以提到“雍城医馆的大夫”,是因为她知道雍城医馆之内,尚有朝廷的细作。她伤势最严重的时候,特意找来所有大夫看病,如此一来,皇帝多少会给她一点薄面。
她还说:“贵妃娘娘过誉,儿臣愧不敢当。今朝得见父皇、母后、皇祖母、皇兄皇姐,儿臣已是感激涕零,亦无所求……”
“宣太医觐见,”太后端起一盏茶,“这孩子真可怜,急得满头是汗。”
太后缓声道:“皇帝,先前你也命令大理寺查过了,晋明和华瑶都不曾起兵。他们这兄妹两人,在雍城生了嫌隙,闹得风风雨雨,也是高阳家的家事,不用惩戒太过。尤其四公主落得一身是伤,应当仔细调养调养,她年纪还小,才刚满十八岁,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她又素来是个恭谨孝顺的,哀家看她做不来莽撞事。”
三公主方谨附和道:“皇妹心性天真烂漫,十七岁之前,从未离开过皇宫,确实是不通世故。皇妹独自去到外头,易被有心之人利用,竟与二哥生了嫌隙,原也不过是一场误会,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呢,说开了就好了。”
大皇子东无也说:“今年四月,皇妹才刚满十八岁,先前她还没成年,不太懂事。她若冒犯了二弟,大概也是无心之失,我代她对二弟,赔个不是。皇妹毕竟有伤在身,二弟别太苛责她了。”
晋明哑然失笑。他看向东无,正要开口,那一厢的太医忽然来了。
太医跪地叩拜,再为华瑶请脉,诊出她体弱气虚,血脉亏损,夜梦惊悸,必须多加调理。
怎么可能不虚呢?华瑶整整两天两夜没吃东西,她在宫里不敢随便品尝任何美食,这是淑妃教给她的规矩。人在宫中,宁愿饿死,也不能吃一口来路不明的饭菜。
太医讲完她的严重病情,父皇的面色反倒变好了。
她真想笑啊,父皇对她,可曾有过半点父亲的温情呢?
但她羽翼未丰,还不能和父皇撕破脸。
她又说了不少话,表尽忠心,句句感人肺腑,极其谨小慎微。
昭仁殿内的花香浮动,华瑶疲惫至极,有些头晕目眩。她握紧扶手,只听太后又问了她一次,想要什么赏赐?
“皇妹年满十八,”方谨赞同道,“按理说,这是该成家的年纪。”
依照皇族的规矩,皇子或公主年满十八之后,皇帝与太后要立即为其赐婚。
方谨打算把她手底下的人安排给华瑶做驸马。好几年前,华瑶就向她投了诚,她愿意在婚事上帮妹妹一把。
怎料,华瑶忽然跪倒,万般诚恳道:“儿臣有一事禀告,不知当讲不当讲,此事涉及凉州军务。”
片刻后,父皇回应道:“讲吧。”
华瑶这才吐露道:“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将谢云潇……赐予儿臣做驸马。雍城一战之所以大捷,是因为凉州兵将骁勇善战,戚归禾战死以后,谢云潇顶替了兄长的军职。依照《大梁律》,镇国将军一家立下大功,朝廷需封大赏,父皇赐与谢云潇驸马之位,一来是荣恩浩荡,内外相应,二来是谢云潇年纪尚轻,不堪大任……”
“年纪尚轻,不堪大任”的深意是,谢云潇做了驸马,就会远离官场,备受皇族的约束。
华瑶还没讲完,晋明打断了她的话:“我在雍城时,常听人说,谢公子……哎,事关皇妹的声誉,皇兄也不便多言。”
华瑶的脸色一瞬间涨红:“是,是,谢公子确实美若天仙,儿臣,儿臣身边伺候的也有几个,比如近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