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慎如今每日入宫,只留到晌午,便会回府,萧元琮为显尊重,几乎每隔两三日,就会亲自过来,陪他在衙署外走一走,师生二人说些不便在旁人面前说的话。
今日,二人之间的对话,免不了要提近几日的流言。
“先前已有了前车之鉴,臣也不敢听信那些没有根据的谣言,一切还要听殿下亲自回答。”齐慎没有忘记之前的皇子溶,也没有忘记后来外面那些离奇的,与太子有关的谣言,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他需听太子亲口说出。
“多谢老师信任。”萧元琮听到他的话,没有急着说其他,而是先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随后,才带着一丝愧疚,说,“学生惭愧,这一次,是真的,的确有了一个孩子。”
齐慎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
“殿下有子嗣,是大周之幸,臣理当恭贺,替殿下感到高兴,只是,与宫女所生,终归欠妥。”
萧元琮早知他会有这一说,将准备好的话一一道来。
“老师说得是,的确是学生未能约束好自己。此事,孤已想好,会让孩子平安生下。孤年纪已不小,先前储位不稳,朝局变化多端,是以一直未将心思放在开枝散叶、繁衍后嗣上,这一次,等孩子平安降生,孤会听从老师和诸位臣工们的谏言,择良家女子入宫,充盈□□,绵延血脉。”
齐慎听罢,这才缓了神色,点头道:“也好,只要殿下心中有数,一切以大局为重,臣便可安心了。”
宫女就宫女吧,只要出身清白,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要的,只是一个随时以朝廷、以大局为重的明主。只要将来会有贤后统领后宫女子,不再有当初郑氏霍乱后宫,乃至前朝的局面就够了。
看到齐慎的反应,萧元琮便知晓,这一关算是过了。
也是意料之中的,如此迂回,为的就是安臣子们的心。
眼下,只剩最后一点顾虑了……
晌午歇息时,他特意没有停下手头的朱笔,继续批阅新的条陈和奏疏,所以,到傍晚时,才能比平日早两刻,便回到了少阳殿。
他想见云英,想知道她的反应。
可是,等在殿中的尤定却说她已走了。
“何时的事?”萧元琮一面更衣,一面问,“怎么没让她留下?”
尤定觑他一眼,说:“就在殿下回来前的一刻,穆娘子刚刚离开,平日也是这个时候,因殿下未有吩咐,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这才没留下娘子,请殿下恕罪……”
虽然只相差一刻,但两人走的是不同的方向,所以并未遇上。
萧元琮默然,尤定说得没错,他先前只吩咐传话,并未说要她留下,是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她明白他的安排后,应当会选择留下,亲口对他说说些什么,谁知,她却和往常一样,直接回去了。
“她可对你说了什么?”半晌,他问了出来。
在宜阳殿待了一整个白日,云英说过的话自然有许多,但尤定知晓他问的是什么,赶紧答:“奴婢将殿下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娘子,娘子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奴婢问殿下一句:为何不亲自告诉她……”
萧元琮不禁皱眉,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片刻后,他挥开还要上前替他将发冠除下的内侍,提步朝外去:“罢了,孤出宫一趟。”
-
回去的路上,云英再次在同一个地方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傅彦泽。
大约也是听说了外面的传言,所以急着来寻她求证。
可是,今日的她,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和他悄悄见面。
马车行近城阳侯府时,在侧门所在那条巷口停了停,穗儿独自从车上下来,等在一旁,看着马车继续朝正门的方向驶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很快,傅彦泽骑着马出现在巷子里。
巷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道身影,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人。
“傅大人,”穗儿冲他行了一礼,“娘子吩咐奴婢在这儿等候,给大人递一句话。”
傅彦泽牵着缰绳的手指收紧,想要像上次一样,将马儿拴在柱子上,可不知为何,看到穗儿恭敬的样子,莫名没有动。
“她有什么话,不能亲自同我说吗?”
这儿就是她的府邸,尽管知晓她有自己的不易,可上回能亲自见他,为何这次就不能?
穗儿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按照云英的吩咐,轻声道:“娘子让奴婢告诉大人,今日时机不对,不便过来,还请大人尽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