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琮知晓她说得没错,可已经决定的事,他不想轻易返回,况且,这本也是出于他的心意。
“嬷嬷的意思,孤都明白。”长久的沉默后,他不禁轻叹一声,面上那一抹温和的笑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动的复杂情感,“可是,嬷嬷有没有想过,那是孤的孩子。”
他的孩子,与他的第一个女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先前,为了种种目的,他将阿溶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养,可那终究不是他的血脉。他不曾真正体会过为人父的感受,直到今日,直到方才,他才有了一丝独属于“父亲”的喜悦和感动。
他年岁不小,若非身在皇家,从小不受父皇待见,此刻的他应当已儿女绕膝了吧。
他们萧氏皇族,绵延至这两代,在子孙缘上,似乎渐渐稀薄了。
余嬷嬷浑浊的双眼慢慢红了。
“殿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苍老的身躯慢慢伏跪下去,“这些年受委屈了……是老妇没有照顾好殿下……”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除却主仆之谊,还有更多长辈对孩子的满心慈爱。她从来都知道他的内心到底有多么孤独,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她这辈子的愿望,不过就是看着他一步步走上高位,如愿以偿罢了。
“不,嬷嬷待孤很好,孤也知道嬷嬷的用心良苦,”萧元琮弯腰,亲手将她扶起,清明的眼里也有了一层湿润,“只是孤已有那么多身不由己,不想像父皇那样,明明已是九五至尊,却连自己的血脉都护不住。”
余嬷嬷终于还是没忍住,颤巍巍站起来后,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老奴明白了,”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作出了意料之中的妥协,“全凭殿下做主,老奴绝不会再擅作主张。只是,老奴还有最后一言,详情点下听一听。”
萧元琮得了她的承诺,点头道:“嬷嬷请说吧。”
“老奴知晓殿下看重穆娘子,也看重穆娘子腹中的胎儿,想要保全他们母子二人,只是,若当真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恐怕对穆娘子也弊大于利。”
这一番话,已是彻底站在萧元琮的角度出发。
他沉吟道:“不错。”
“殿下不妨将穆娘子的事先缓一缓,”余嬷嬷的语气逐渐放缓,变得沉静,声音也低了下去,就像往日同他商量秘事时一样,“先听从齐相公他们的建议,挑选几位世家女子充入宫中为嫔御,将来践祚后,能从中择选最贤良者为皇后,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如此,殿下再想将穆娘子纳入后宫,便不会再有那么多阻力。”
流言蜚语必少不了,但有了令人放心的皇后和其他妃嫔,臣子们对云英的反应会小许多,只将这当做是他一时兴起的消遣,说一阵便过去了。
只是——
“嬷嬷的意思,孤明白,可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孩子一日日长大,如何能等?”
“殿下只是要保全穆娘子和她腹中孩儿,等孩儿好好生下来,能由娘子亲自抚养便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以何种名义抚养,那并不重要。不过多等上一两年而已,穆娘子向来善解人意,定会明白殿下的苦心谋划。”
第127章 权宜 这只是权宜之计。
接下来, 一连几日,东宫都再没什么动静。
云英和先前一样,清早带着阿猊入宫, 和皇子溶一起吃饭玩耍,到傍晚时, 再带着阿溶回府。
她又有好几日没再见过太子,更没听到他的任何吩咐, 若不是周遭的人和事的确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告诉太子怀孕的事, 那日的情形,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每日清早,她入宫时, 尤定都会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过来, 让她饮下。
起初, 她不知这是什么汤药, 心有戒备,出于母亲的保护欲,不肯轻易喝下, 只对尤定道:“我已拿了韩太医的安胎药方, 药材也都由尚药局送到了府上,今日的安胎药已饮过了。”
尤定明白她的顾虑,笑着解释说:“娘子放心,这不是寻常的汤药, 是韩太医另研的方子,专给娘子补气血的,滋味亦是专调过的,稍带甘甜, 极好入口。娘子的身子近来有些虚弱,殿下吩咐了,定要给娘子好好调养才行。”
尤定是太子的人,他做的事,必然是太子亲自吩咐的,云英犹豫一瞬,这才接过瓷碗饮下。
果然如他所言,滋味甘甜,只余一丝酸苦,饮下后,腹中也觉松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