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当即领命去了,在后头车夫千恩万谢的声音里,吴王府的马车也再度启程,继续朝行宫而去。
雪天路滑,行得慢些,加上马车宽敞,内里铺设柔软舒适,行进之时稍有震荡,并不觉太过颠簸。
云英解决了心头之事,赶紧道了声谢,低眉垂首地待在角落里,不再出声。
若是叫来伺候的奴婢,这般不声不响,仿佛不存在的样子倒是令人满意,可偏偏萧琰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他是无拘无束的性子,身边时有侍卫随从,却一向不大需要宫女、内监的伺候,让她同车,并非完全出于好心,更不是要叫个人来在旁听候的。
此刻她这如泥胎木塑般的样子,看得他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再想起她初时见到自己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快,越发觉得烦躁。
“怎么不说话?”他颇有些不满地开口,身子又朝后靠了靠,目光则始终落在云英的身上。
她身上穿着冬衣,比夏秋之际厚实许多,将底下凹凸有致的美妙身段遮去大半。
可越是如此,越是引得他心烦意乱。
他隐约知晓她的身姿之美,虽没有真切地瞧过,可只一眼,也让他一直刻在脑海深处。
此刻人就在眼前,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起那些旖旎的画面。
一定是前一阵子太过紧绷的缘故。
云英能感受到他肆意打量的目光,越发不愿抬头同他对视,干脆就在角落里伏低身,说:“殿下想要奴婢说什么?求殿下明示。”
萧琰望着她沉静的样子越发烦躁,只觉这话问得好似在说他故意找茬。
“你这时候出城,看来昨夜是留在京都了,”他随口问了句,“怎么,我那侄儿不必你喂奶了?”
他说着,立刻移开视线,暂不看她,喉结却悄然滚动,只因脑海中已浮现出第一回见她时,她半倚在榻上,解开衣襟哺育稚子的画面。
“斟茶来。”他望向窗外,简短地吩咐。
茶盏在车壁旁的小方案上,离云英稍有些距离,反倒离开他自己更近些,但他是主,她是仆,主人开口,仆人无有不应。
她靠近几分,跪坐在案边,提起温在布套中的茶壶,倒了一盏出来。
他用的是鹧鸪斑釉茶盏,青黑的底色间缀满灰白如鹧鸪斑点的花纹,釉面匀亮,同那些金银玉器比,并不起眼,可托在手中细观,便能看出其细腻的纹理,绝非凡品。
深色的茶汤在盏中随着马车的摇晃而荡出粼粼波光,茶盏口浅,便是只斟了七分满,稍有不慎,也会自边缘洒出来。
云英从一开始就提着一万分小心,双手托住茶盏的下缘,趁着马车平缓时,快速膝行两步,捧至萧琰的面前。
“回殿下的话,奴婢先前得太子殿下恩准,每月可出宫一回,探望幼子,如今随驾至行宫,因路途远,一日内往返恐有不便,余嬷嬷便格外准了奴婢可在京都留宿一夜,第二日再回行宫。”
茶盏已高过她的额头,只等萧琰接过,可他迟迟不动。
“至于皇孙——如今已是十月,再有不久,皇孙便要满一周岁,如今需奴婢哺育的次数渐少了,只要提前准备好,离开一两日也无妨。哺育皇孙是奴婢入宫的职责,奴婢万不敢有一丝怠慢,请殿下明鉴。”
马车驶过一段笔直的路,又渐慢下,开始拐入下个弯曲的坡道,云英捧着茶盏已开始不稳。
她正觉不耐,想要提醒一句时,他便忽然抬手,接过那盏茶,一饮而尽。
同太子平日饮茶时的慢条斯理形成鲜明对比。
他饮了茶,没将茶盏重新递给云英,而是随手搁在一旁的木格中,方才移开的视线又再度落到云英身上。
“将衣裳脱了。”
一句话,短短五个字,听得云英浑身一紧,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抬头,对上他情绪莫名的视线。
方才为了递茶,她从角落已挪至他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宽敞舒适的马车在这时候显得逼仄起来。
“殿下恐怕累了。”她低下头,有些紧张地答。只盼他是一时头脑糊涂,才说出方才的话。
萧琰嗤笑一声,搁在膝手的那只手松弛地垂着,只是食指不时搓着拇指指腹。
“怎么,你难道以为我要在这荒郊野外,对你一个奶娘行不轨之事?”
说话间,膝上那只手抬起,飞快地伸出去,从她脸颊边上轻轻擦过,然后平摊开,呈在她的眼前。
干燥宽大的手掌间,一滴晶莹的汗珠摇摇欲坠。
原来是马车中温暖如春,与她身上的冬衣太不相配,将她捂得出了一层薄汗。原本在冰雪中显得格外白皙的肌肤,从天然去雕饰的清丽模样,变作两腮抹了胭脂似的瑰丽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