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棉低着头,顾承年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听话阿棉,他都病成这样了,定是个活不长的。”
“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去了江南,你会遇到更多新欢的。”
顾棉一直没有抬头。
顾承年从方才起就一直用袖子捂着口鼻,见状也不想多言,只又假心假意嘱托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顾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矮下身子,在商队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抱起瘦骨伶仃的美人,上了最末尾的马车。
众人不约而同离那马车远了些,他们在前面驱着牛拉着板车上大批大批的货物,华云舒坐在马车最前端,慢悠悠赶着马儿跟在队伍后面。
顾棉坐进了马车,把美人放在自己腿上坐稳,然后不由分说伸手探进毯里。
指尖摸到了什么东西,针扎一样的痒痛,顾棉阴沉着脸将那东西取出。
是长着绒毛的一种不知名植物,那东西只要碰一下,就会起红疹,折磨得人发疯般的又痒又痛。
周卜易怎么敢把这东西揣在怀里揣这么久的!
偏那华云舒还在前面添油加醋的自言自语,“哎……那可是我拿来做种的上好荨麻叶……”
“哎……简直暴殄天物。”
顾棉用两根指头拎着那荨麻叶子,气得胳膊都在发抖。
他把那不停“咬”着他指腹的死叶子甩出窗外,然后气愤地瞪向怀里的人。
周卜易咳了几声,往他怀里缩了点,轻声,“丢了作甚…提提精神挺好的。”
一会可有的是硬仗要打。
“把奴……抱紧点”,周卜易垂了下眼睑,似乎在极力着忍耐什么,“坐稳。”
顾棉拿帕子沾了点茶水,反复擦拭周卜易的手背,然后把那沾了荨麻的毛毯也丢了出去。
用咬人草提神!周卜易!你真是好样的!
顾棉不敢松懈,擦得差不多了,就用马车里备的新毯子把人盖好,然后把周卜易紧紧抱在了怀里。
“爷也不用太紧张”,周卜易神色淡然,“无非就是陷阱什么的小把戏,好弄翻马车,看看里面装的人是不是你我。”
顾棉神色一凌,神经更加紧张起来。
周卜易是怎么用这么随意的语气说出这么危险的可能的?!
不行,不能再坐马车了!
顾棉冲前面喊了声,“华云舒,停车。”
“本王要带你骑马先走”,顾棉低头看怀里美人,“一会可能会很颠簸,你忍着点疼。”
周卜易不置可否,只是锁了眉心。
顾棉下了马车,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他站在沙地上,往后方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两侧也很正常,只是一些树丛。
但他从出神都后,就总感觉两边埋伏着什么人,后面还有人在一路尾随。
顾棉看了华云舒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不,不行。
不能带华云舒!
顾棉解了一匹马,一手抱着周卜易,一手牵着缰绳,压低声音对华云舒道,“你先去江南那边等我们,把宅子提前准备好。”
华云舒神色凝重点点头,全无以往跳脱的性子。
事关重大,他不敢马虎!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明面上的与斩龙一脉交锋!
华云舒大概能猜到大人的打算,斩龙一脉不会放过任何疑点,定然是兵分两路,那么他和傅辰都要吸引火力。
有昭王的私兵,他这边的压力要稍微小一些,但黎阳春和傅辰他们要先去劫狱,然后带着负伤的顾泽舟去北离,一路上定然无比凶险!
只希望他们能运气好点,在路上遇到返程的肖家……等等……肖家!
华云舒眼睛里忽然闪过笑意,原来大人当初说的是这个意思。
大人说的是让肖珩先回北离待命,可没说让他回北离后再待命。
那就是让肖珩在先回北离的路上布局!
肖珩应该是听懂了,所以临走时才会说出那番话!
如此,斩龙一脉把注意力放在他们几人身上,墓里那边的行动就会慢大人和殿下一步!
一步慢,步步慢,他们的动作会一直落在大人下风!
华云舒眼底闪着崇拜的光,都快成星星眼了。
顾棉与华云舒对视了一眼,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眼神!
顾棉目光微冷,他将毯子叠了厚厚几层垫在马鞍上,然后抱着周卜易,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马背上。
周卜易伸手,环住了顾棉的腰肢。
顾棉只用单手握缰绳,另一手把美人揽在怀中。
周卜易把脸埋在顾棉胸口,顾棉看不见他眸底藏着的欣慰。
顾小棉,十年没看着你,你也没懈怠啊。
周卜易轻轻弯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