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卜易看到华云舒这个样子,就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北离是现在能回的吗!这些人是巴不得把顾棉往火坑里推!没事都要整点事出来!
周卜易眼神越发冰冷寒凉,沉得仿佛能滴出水,“通知胡一窦,将尚方剑转移至岭南大墓,然后放出消息,就说……”
“就说……那里有九州鼎!”
“什……什么!”华云舒大吃一惊,瞬间跪倒在地,“大人!大人万万不可!”
“你慌什么”,周卜易瞥了他一眼,“回头叫墨连城做个假的放里面就是了。”
“另外,墨家如果想在墓里加料,所有改动之处必须绘制图纸,然后不着痕迹送到顾棉手上。”
至于是拍卖还是别的什么戏码,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第25章 不至于哭吧
顾棉走在进宫的路上,入眼的是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的白布条。
有钱的挂白帆,没钱的系白布条。
天下缟素,容王府自然也不能例外,许永元连夜安排人在府门牌匾上垂了丧幔。
王府里面一片盐白,纸钱飘得到处都是,堆积在阶下、树根,像下了一场夏末的大雪。
顾棉低头,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妇跪在路边,手里是一串开裂的佛珠。
她闭着眼睛,虔诚祈祷。
“我佛保佑……”
保佑谁呢?顾棉往那座被红墙圈起的宫殿看了一眼。
顾棉继续往前走,那老妇睁开眼睛,看见他的背影,冲他走过的地面啐了一口浓痰。
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可顾棉还是顿住了脚。
老妇连忙用袖子抹去了痰,然后低头跪拜。
顾棉感到莫大的悲哀。
这些被蒙住了眼睛的百姓,看不清谁才是众生的苦厄。
他们只知道吾皇万岁。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了,什么地方有道坎,什么地方砖碎了一半,他都烂熟于心。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又觉得这长街如此陌生。
东头那家当铺变成了烟馆,里面汗臭味儿冲天,烟雾缭绕好似在作法。
西头胭脂水粉卖不出去,改卖“美人盂”,数不尽的达官贵人来来往往。
顾棉加快了脚步,那里面的丑态着实令人作呕。
顾棉路过的时候,里面的人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行礼。
顾棉走远后,一口口唾液喷在地上,似乎是在洗刷他走过的路面。
他们讨论着他的荒诞——“这圣上都仙去啦,三爷居然还跑到青楼耍!”
“哎哟,那大把大把银子流水似的往问青天后院搬呐!那鸨婆,嘴都笑歪啦!”
“这不是大不敬吗?举国同丧,这帮娘们还享乐呢?真没一个好东西!不过那老鸨的腰是真的细,脸蛋儿也润呐!”
“老子穷得要吃土,那狗日的顾棉怎么就这么阔!老子要是阔了,定要提枪杀得那问青天的小妖精们片甲不留!”
“你婆娘不要啦!”
“早卖了!五两银!够老子逍遥半个月了!”
“哪里卖的?就你家那黄脸老太婆能给这么多?”
“还不是问青天!说是做杂役去了!”
烟馆里面的“大爷”们,一边扣着脚丫子,一边掏着门牙上粘的菜叶子,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不停往四周喷口水。
好像他们再多说几句,就能比那狗日的顾棉高一等。
顾棉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脚步越发快了。
今日是娴贵妃入皇陵的日子,顾承年再怎样,也不会拦他去见自己母妃最后一面。
顾承年站在宫门口,抬手摘下顾棉头发上的一片菜叶。
“走吧”,顾承年自然而然牵起顾棉的手,“皇兄陪你。”
说着就要拉顾棉进去,只是用了力,却没能拉动。
“怎么了?”顾承年温和的眸子看向顾棉,“先前你去……”
顾承年停顿了一下,“就已误了时辰……”
顾承年脸上浮现一丝为难,不过很快变成温润,“没事,阿棉不必自责,皇兄已另选吉时。”
顾承年会来接他是意料之中,他现在要尽量拖延时间。
之前他留下了暗号,让他在宫里的人挟持黎阳春去看他母妃真正的死因。
顾棉不知道黎阳春是护龙一脉的人,他只觉得此人谨慎,不会乱嚼舌根。
“皇兄,如果你想整一个人,你会怎么做?”顾棉一脸愤恨。
顾承年想到顾棉过来时头上顶着的菜叶子,叹了口气,“怎么了阿棉,这是让人欺负了?”
顾棉点点头,“是几个刁民……”
顾承年思量片刻,“还是边走边说吧……”
“这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就看阿棉会喜欢哪样了”,顾承年紧紧握着顾棉的手,“阿棉明儿要跟皇兄去诏狱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