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朵鸢尾花,像什么标记似的。
是不是打上了你的标,就代表着,从此本王是你的所有物?
顾棉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低低笑了几声。
周卜易的目光晦暗不明,那里面藏了太多太多顾棉看不懂的心思。
“好了,可以出嫁了”,最终那些情绪,都化作了一句玩笑,“走吧,去拜堂。”
周卜易站起身,往门外走。
顾棉抬起头,他匆忙伸手,拉着周卜易转身,红袖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翻飞,就在这丝绸乱舞间,顾棉拦腰搂住美人。
眼镜的链条叮当作响,顾棉含情脉脉的眼睛,隔着镜片与周卜易对视。
“跟本王拜堂”,一顿,补充,“娶我,先生。”
镜片蒙了雾,看不清美人的神情。
“发的什么疯”,良久后,周卜易淡淡道,“真把自己当个姑娘了?”
周卜易抽出手,只轻轻一推,就挣脱了顾棉的怀抱,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先生……”顾棉毫不犹豫追上去,从背后抱住美人盈盈一握的腰肢,“装什么不情愿,本王都看见了……”
那双总是很冷淡的眸子里,有火苗在跳跃。
顾棉的下巴,就抵在美人肩头,“不愿意娶也罢。”
他低声,“嫁给我,本王命令你,嫁给我。”
“顾小棉,玩玩得了,还上纲上线了?”周卜易轻轻攥拳,“嫁给你?痴人说梦。”
你注定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不胜数。
而我注定是个不能史书留名的死人。
痴人说梦的该是我,所以我从不奢求。
“痴情又不是罪过”,顾棉不肯撒手,“你明明眼底有情,为什么始终不肯完全接受我。”
“你把感情当什么?”顾棉的声音无比诚恳,“你以为你真能控制住吗?”
“周卜易,你好好反省,自己的想法究竟有没有错”,顾棉弯下身,把美人抱起来,“谁要你的一味牺牲,真正的爱,是你我同舟共济。”
“先生,你听好,本王已经长大了,别再把本王推到身后。”
“周卜易,你听好,没有人可以一直强撑着不倒,有些时候,你也可以适当表现出脆弱”,顾棉深呼吸一口气,轻声,“周卜易,学会寻求本王的帮助,无论是安慰或者是别的什么。”
“要学会依靠本王,别总是什么都自己抗。”
“不要受我以鱼,要授我以渔”,顾棉的声音越发轻柔起来,“要教本王,如何与你站在一起。”
先生,不要用你的牺牲换这换那。
你要教我本事,让我自己去取。
“不要再回避感情了”,顾棉抱着周卜易下楼,“本王想听你的真实内心。”
周卜易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的内心在颤动。
从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从他来到这个世间,每一个人都在教他牺牲。
他们把他抱上高高的祭坛,告诉他,他作为一个祭品,诞生就是为了那个伟大的事业。
他们告诉他,他的命,他的人生,跟那个目标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告诉他要为了大局,告诉他,他就是个工具。
用饥饿和疼痛,教他学会隐忍。
用亲人的离去,教他学会坚强。
教他给自己流血的心,裹上一层层厚厚的壳。
被困在壳里的,是那个抱膝缩在角落的自己。
那个真实的自己。
现在那个壳,被人敲裂了。
顾棉对着那个蜷缩的孩子伸手,他说,“别把伤藏起来,藏起来也不会好。”
“学会对着我哭,告诉我哪里痛”,顾棉把他抱起来,“我给你上药,我哄你吃糖。”
周卜易忽然就笑了,他轻轻,“知道了,爷。”
知道归知道,该骗你我还是要骗你。
你说的对,爱不该是一味牺牲。
可我心甘情愿。
不只爱,还因为这一声先生。
这是我的责任。
“腿疼,不想走路,爷抱奴下去吧”,周卜易笑着说,“奴饿了。”
“注意身份,夫子”,顾棉也笑,走到楼梯口,就看见花娘已经推着轮椅等在下面了。
顾棉把周卜易放在轮椅上,然后推着他来到饭桌前。
不是饭点,周围没什么人,只隔壁桌有几个土夫子在喝酒。
花娘热了两瓶黄酒,瓷酒瓶浸在热水里,端到周卜易面前。
顾棉没有阻拦,这种黄酒少喝一点,是能养生的。
他只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到底是酒,别空腹喝。”
周卜易接过花娘递的帕子,隔着布将热乎乎的黄酒取出来,他往小酒杯里倒了一些,然后把酒瓶放回去,酒杯搁在一边等凉。
“下墓有忌讳,但那些你都不用管,胡一窦晚点会来这里跟我们汇合”,周卜易擦了擦手上的温水,道,“三件需要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