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严胜看着那六只眼,准确来说,它们在对视,看着彼此。
他忽然僵硬住了。
漆黑的镜面仿佛是一道漩涡,把他整个思绪都要吸进去。
像是地狱无尽的黑暗,粘稠得要滴出水来。
是的,他去过地狱。
死之后的灵魂进入地狱,满身的杀孽需要百年赎罪,这在黑死牟的意料之中。
但是,祂却找到了他。
神明的脸上不虞,并非请求,而是半命令式,让他重新进入时间的轮回,去杀死一个人——一个诅咒师。
专门猎杀神明行走人间躯体的诅咒师。
神明憎恨他将自己死后的带有神明气息的躯体炼成咒具,所犯下因果很有可能加诸在祂的神格之上。
并且祂并非唯一的受害者。
好友「时间」被杀之后,身上背负的因果差点让祂昏迷不醒。
然而神明不能擅自出手干扰人间,这位来自地狱的神明就想到了办法。
地狱新来了一个杀孽深重的恶鬼,将他的灵魂割裂,一半扔去人间进入轮回,找到诅咒师并且杀死。
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神明愿意将一部分力量赐给他,作为沟通的途径,需要之时可以联系祂们。
漆黑的地狱里,神明看着黑死牟:“你要割下灵魂的哪一部分?”
黑死牟沉默半晌,才说道:“割去……我的怜悯,我的热爱,我的感情吧。”
只需要留下嫉妒、憎恨、不甘、杀戮,让他在地狱中继续煎熬即可。
“好。”
灵魂割裂的痛苦很不好受,哪怕是黑死牟,经历过由人变鬼,再到砍头的疼痛,也为这个割裂的痛楚而瘫在地上。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他竟然突兀的想起了一段久远到要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那是一个美好的月夜,杀掉了恶鬼后,他独自走在林间,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落在身上。
他漫步走着,离驻地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可以慢吞吞的走。
只有他一个人,四野寂静,蝉鸣隐约传来,风吹稻田送来丝丝缕缕的清香。
走出树林之后,剑士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那时间他在想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想,没有继国缘一,没有鬼,没有什么其他人。
他只想这样慢慢的走下去。
灵魂割裂的痛苦渐渐消散,黑死牟抬起眼,看着神明手上那一团光芒。
神明从自己眉心抽出了一根白色丝线,揉了揉,按进了光团之中,语气微微讶异:“你的这一部分灵魂还挺纯净的。”
“不过灵魂割裂没有那么干净,唔,人之常情。”神明把光团放进袖子里,“希望别让人发现他有两副面孔。”
祂走了,带着黑死牟的另一半灵魂。
一个晴朗的天,祂把这个光团塞进了继国家主夫人的肚子里。
和祂结伴一起的是好友「时间」,「时间」看着那个女人温柔的眉眼,皱起眉:“她身上好像有神之子孕育的气息。”
神明:“是吗?我只是按照他的人生线,来到了最初的起点。”
两个神明探讨了一下新生的神之子隶属于哪个大神,最后猜测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了然,就回去高天原了。
第一次时间开始逆转后,两位神明发觉到了不对,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人间。
“这样弄,他的灵魂不会出事吧?”和那两个人建立交易后,「时间」皱起眉。
神明则是说:“不好说……要不做个标记吧,这两人不知道倒转时间会迷失灵魂吗?”
割裂黑死牟灵魂的时候,神明身上也多了一层交易束缚——至少祂要保证那个灵魂可以活到和诅咒师命运交错之时。
受害者之三来自西方,刚涉凡不到五岁就惨遭毒手,怨气不比其他两个少,闻言说道:“他命运线上不是和‘佛格’交错了吗?”意思很明显。
「时间」:“你们那个‘佛格’不是杀了很多人吗?这也收吗?”
西方神:“本来就是上面操作失误,把情感格塞漏了,因果杀孽去地狱走一趟意思意思得了,把他加入交易之中,不也抵消了一部分罪过吗?”祂算盘敲得明白。
第二世开始,数百年后,鬼舞辻无惨聚集了他手下的所有上弦。
上弦六童磨对黑死牟堪称一见如故。
并且成功携带记忆转生在了宫川家。
然而,二十年之后,「时间」咒具再次拨动。
神明惊讶:“竟然只身进入了轮回……”
「时间」:“这是第三世了吧?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在改变,但是看起来和他们预料的差不多。”
而在地狱中的黑死牟,忽然有一天感觉到了召唤,再睁开眼,他寄身于自己的佩刀之中。
交易束缚,他不能对自己的转生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