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筱和捧着带了点体温的石榴缓步而行,闻言笑道:
“有,还温着呢。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去刑房吗?
为何还没跟项大人说?”
柳承微抬着下巴道:
“我不得让他记我一份大人情么?
轻易得来的,总不会太珍惜。”
杜筱和抿唇不语。
柳承偷看一眼,身侧的姑娘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在想什么?”
杜筱和眼波流转,轻轻道:
“所以,你会不会……珍惜这对安石榴?”
杜筱和还是没好意思问他,是否会珍惜自己呢?
柳承:“嗯……”
杜筱和屏住呼吸,余光对上柳承的视线,心中似有一株活着的花在生长,等待绽放。
“如果是你,就会。”
“什么嘛……”
两个人的谈话消散在秋风中。
墙角的蛐蛐不知疲倦,为他们鸣唱一路歌谣。
叶柳承在县城营造着自己的人脉网,少有空闲回家。
杜筱和相当于他的一种精神寄托。
也唯有在她面前,柳承可以放松心神,做个真正的少年人。
杜筱和知道柳承难。
吏员表面风光,衙门里勾心斗角,又不同于商贾市井。
百氏见着两个孩子的影儿,才放心回房间休息。
柳承是个好孩子,就算为了以后大女儿嫁过去能被善待,她也是要照料柳承吃穿的。
更何况这孩子懂礼,他们看得出,他是在意筱和的。
杜家的小灶从啥时候开始温着柳承的饭,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但无论刮风下雨,总少不了他一口热乎东西。
第496章 崔良澈挖坑
柳承吃过东西,没让杜筱和出门吹冷风,自己数着步子,停顿,开门,点起油灯。
从杜家,到他住的这里,需要走三十八步。
从杜筱和提着灯在路口等他到今日,共有一百四十六次。
她不敢与闲汉纠缠对抗,却一个人面对了寒风和细雨。
柳承对着油灯发呆,并不知上房的张东低声嘟囔:
“又去哄骗人家小姑娘,斯文且败类。”
杜筱和跟妹妹住在一个房间,裹着一身寒气进屋时,杜筱宁还没睡。
眼尖地看见姐姐手中两个安石榴,就学了大人说话的语气道:
“姐姐,你是女子,得矜持。
怎么能随便收承哥哥的东西呢?”
杜筱和好整以暇抱起胳膊,等着她忍不住说下去。
果然僵持没一会儿,杜筱宁爬起来笑嘻嘻道:
“姐,分我一个,就此揭过?”
“成交。”
“我先挑。”
“那不行,不能得寸进尺。”
杜筱和知道这里面有一个是带给妹妹的,不过是故意吊一吊她。
这孩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点儿爱贪小便宜。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杜筱和想,怎么都得给她掰正了,免得以后被谁轻易忽悠走,那损失可就大了。
回了家的崔良澈,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个叶柳承,住在杜家几步远的地方,抬抬脚就能大摇大摆进了杜家。
我该怎么办呢?
能在衙门混的,脑子岂能不好使?
隔天,崔良澈就有了迂回之策。
秋末冬初,开荒进度几近于无。
每年这个时候,或是初春之前,户房都会小忙一阵。
开荒地多寡是要如实上报的,衙门登记在册,到了日子才能签发地契。
否则你想耍小聪明偷个稅?
那被发现强行没收的时候,可别跟衙门的人哭天抢地。
崔良澈想了个办法,提前跟项世博“狼狈为奸”准备坑柳承一把。
代价就是,土地丈量结束,崔良澈去刑房待着。
这俩人背后定下大致规划。
三人凑一起时,跟柳承说好的是抽签,实际上安排他去哪片,决定权还不是在项世博这个县令手里?
柳承还想着是他跟崔良澈合作,带人从县城一头到另一头呢。
项世博话说的多好听呀,说柳承已经是个成熟的吏员了,他跟崔良澈都足以单独完成~
县城里咱们仨就是铜墙铁壁~
越拖天越寒,早点完事回衙门喝茶~
朝廷免税,乡民一定乐颠颠配合~
屁!
柳承在外忙活三五日,才渐渐琢磨出味儿来。
该死的崔良澈一定是跟项世博密谋了,这么明显的陷阱,怎么当时就踩了呢?
至于奸计得逞的崔良澈,为防止柳承突然回来阻拦他,最先去的就是野鸡岭镇。
以柳承好友的名义,赖在叶家住着。
至于跟来打下手的衙役,有熟人的自去,没有的就找当地里正想办法。
崔良澈不是空手来大湾村的。
手上提着见面礼,怀中是堂远捎回来的信。